被子要掉一半到地上,枕头推得歪歪斜斜,沈知弦就卷着被子的一角,侧身睡得很熟,长发如墨披散在他身下。
被小草芽吵醒时,就会气恼地卷着被子翻个身,又倦又软地说一句“不要吵”。
晏瑾目光沉沉地垂眸望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一缕发丝被风吹得不断拂着他的脸,沈知弦被弄得很不舒服,熟睡中抬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
然而那缕头发很顽固,沈知弦的手一放回去,它又在风的鼓动下开始捣乱。
沈知弦轻微地呢喃了一声。
晏瑾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未发觉自己唇边噙了一点儿笑意。
他动作轻柔地替沈知弦将那缕头发整理好,才将视线移到沈知弦的手腕上。
因着方才拨弄头发,沈知弦的手收回来时就没再规规矩矩搭在小腹上,随意地搁在身边,微微蜷着手指。
晏瑾半蹲着,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沈知弦的手无论何时都冰冰凉凉的,像是永远都捂不热。晏瑾轻轻地将他的手翻过来,替他把了把脉。
晏瑾离开时,沈知弦的身体还虚弱得很,眼下虽然瞧着没事了,但晏瑾却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摸得的脉象平稳而有力,并无大碍。
晏瑾略松了口气,忍不住就想多了一些。
师尊眼下瞧见他,似乎没有很生气的模样,是不是……原谅他了?师尊怎么忽然要换个身份来?还偏巧用着这个名?
他胡思乱想着,视线略略一偏,就看见了沈知弦空荡荡的手腕上,没了惯常戴着的玉珠串儿。
想来是沈知弦伪装身份不好再戴着,故而将它取了下来。
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块地方颜色格外不同——没了玉珠串儿挡着,沈知弦手腕上的伤痕便清晰明了地尽数展示在晏瑾眼前。
这伤疤,晏瑾之前曾见过一点点,此时才完整瞧见。那是一片不规则的伤口,非刀割剑划,横亘在雪白的腕上,轻轻摸一摸,有略微的凹凸感。
晏瑾不放过一点细节地仔细端详着,这伤疤似乎是……被反复啃咬弄出来的。
师尊这样身份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狼狈的伤口?
晏瑾心底渐渐浮起疑惑来,不知怎的,他有一种直觉,这伤疤或许和沈知弦没有关系,和它有关系的……
是岁见。
岁见啊……
他在心底反反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尝到了一点又甜又涩又喜又悲的滋味。
复杂得很,一言难以说清。
他其实有很多记忆都混乱不全了,那些往事,在两辈子的时光交错中被碾压得破碎,只剩零丁碎片深嵌在他脑海中。
他早已不记得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么一个人,只记得那些刻骨的执念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反复催促,他的生命仿佛不完整,只有找到岁见,将他整个人吃进肚子里、揉进骨血里,才算是圆满。
强行搜寻记忆让他的脑袋开始发疼,晏瑾手上忍不住用了点力气,睡梦中的沈知弦察觉不适,不安地动了动手,蹙着眉哼了一声。
握着沈知弦的那只手忽然被火烧似的滚烫起来,灵识海中的契约发出警告,用刺痛来告示他不许乱来。
晏瑾骤然回过神来,察觉到方才冒起的可怕念头,他紧紧抿着唇,眼底里全是挣扎,轻微的赤色悄无声息地浮起。
温宗主的那一声“吾徒岁见”。
师尊念出来的一句岁岁长相见。
似乎都在昭示着某些他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