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有很多人都扭转身体过来,痴痴地看着她。神明降临世间,大抵也不过就是这般光景。
尉迟醒看着她的眼睛,他读到了离别之意,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是雪山至圣至洁之地孕育而生,战争一旦到了无法控制之时,她所承受的精神中压,是痛过任何身体上的伤害的。
尉迟醒宁愿她离开。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别,还有没有机会重逢。
“阿乜歆,”尉迟醒急不可耐地喊着她的名字,“你回来的时候,能带上一株雪绒花吗?”
这是一种约定,约定她会回来。
阿乜歆就这么看着尉迟醒的眼睛,然后深深地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逆着夕阳也能看见眼眸中闪动的光亮。
惊心动魄的美,足以蛮横地冲开任何人的心扉,在荒芜的心脏中开辟出一片只属于她的土壤,然后就在那片土壤之上,新芽抽枝,草长莺飞。
想来一早时她就是这么走进他的世界里的,一束光照了进来,不由分说劈开他混沌的世界,带他走出困顿他半生的牢笼。
想要不爱她,难度胜过死亡和分别。
“好。”阿乜歆笑着回答。
尉迟醒揪紧的心脏得到了赦免,他松了口气,然后看见阿乜歆抬起手,张开五指挥动着。
这是告别的手势,通常人们会一边这样做,一边说:“再见。”
再见。
终有一日,还会再次相见。
这样的分别,让人十分期待重逢,并且有了撑过踟蹰独行时光的信念。
活来活去,其实人也就是活个盼头而已。你对我说再见,那我就不必悲伤分别,因为我可以期待再见的那天。
在冰冷的人世间活下去,是需要这样的信念的。
阿乜歆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一阵风吹过尉迟醒的脸庞,将他的发丝温柔地吹起。
“长生,”阿乜歆说,“你要是想我,就把所有从西方吹来的风,都当做我振翅飞向你时的信号。”
“我正在来的路上,越尽千山。”
尉迟醒还没来得及思考阿乜歆这段其实错漏百出的话来,她便转身飞上了云霄。
文敬大君老来沉默寡言,记忆也逐渐衰退,无人时他总爱反反复复写着四个字:越尽千山。
史官问起此句出处时,他就会呆滞地抬起头,迷惘地思考着,他为什么要写这四个字呢?
因为太过于愚蠢吧?
那时她的每一句话,都在昭示着不会再见的分别,可他却没能察觉,就那么让她离开了。
在发誓这一世要守护她的时候,他再一次,让她为了成全自己而消逝。
那是多年后的追悔,而如今的尉迟醒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抬起头望着她飞远的方向。
阿乜歆也知道他正在注视自己,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人能走的回头路,少之又少。
重叠的雪山静默地立在遗世之地的边缘,平静祥和的震州像是脸上晒起红晕的姑娘,静静地站在门槛后等待她的家人归来。
阿乜歆从天空中出现时,很多人都同时抬起了头。人们嘴里念念有词地祝祷着,那都是阿乜歆此生得不到的东西。
比如安康,比如团圆。
其实她也曾觉得自己太过于矛盾,明明世上能够带来快乐的,她都不太留得住,她到底凭什么能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