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暗处的对手挑成明,说到底还是陆珣赢了。
陆京佑闭眼沉气,有感而发“要有那本事,你是不是还想把我送进去吃牢饭?”
“怎么会。”
陆珣把玩着手里的折叠刀,一如往常那样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暗算我,我还手,就这样。手上沾不沾人命在于他,又不在我。你怎么知道我落到他手里,就没有人命官司了?”
陆京佑摸着良心能做九成保证,老三没那么大胆子。但剩下的一成谁说了准?
他的确说不准,所以他沉默不语。
陆珣读出他的意思来了,薄纸般的笑不知冲着谁“这里人人觉得我命太贱,不值得的放在心上。但我还不想死,做点手脚怎么了?这不是你教我们的么?战场上不讲手段,只看谁能活到最后。”
陆京佑仍是沉默。
一对父子你来你去,本就没了父子的样。他发现陆珣在他面前很松弛,而且越来越松弛,完全没了最初那副如临大敌、凶光毕露的模样。这能说明什么?
他越来越能隐藏,还是他不配做敌人?
“听说那个乡下丫头来北通了。”
陆京佑转了话题,说明前头的事不再计较。而这话里又带着小半的挑衅,证明他老头子还没到消息不灵动的地步,还没那么老。
空气静了会儿,陆珣说他没资格问。
还是云淡风轻的做派。
陆京佑在无形的交锋中落于下风,突然颓然了。
正如半个月来参加大大小小的会议,他坐在那儿,又不在那儿。因为年纪轻轻的人们只把他当个摆设,总是说您别激动,您冷静。您说的那是旧国情,如今时代变样了,您还是听听我们年轻人的想法吧。
又静了会儿,心里无数个念头来来去去,他端着脸问问“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要陆家的东西?”
年迈的手抽屉重影中摸索,捏了一份牛皮文件袋,“你答应把陆家发扬光大,我就把这东西给你。只要这件事做好了,陆家就是你的了。”
陆珣上前来拿,陆京佑不松手,仍是追问“是不是真心的?你要那这些东西干什么!”
啧。
陆珣声音低低“有什么区别?但凡你楼下挑得出一个能接任的,就用不着我,不是么?”
“……”
无言以对,他说准了。
之所以千里迢迢带回个污点,正是因为他像他,还比楼下所有来路正当的儿□□秀。否则陆京佑死也不会兑现亡妻的遗愿 —— 把那无依无靠的小子带回来,供他吃穿,至少把无辜的小孩养大。
虽然还有个前提如果他愿意回来。
“你想给,我就拿。”
陆珣摘了漆黑的伪装,一双眼睛是幽深的金光色。不很亮,沉沉的。生铁地目光对着陆京佑,“你不想给,我就看着别人拿。顺便看着你楼下那几个不入流的儿女把你这辈子赚来的东西败光。比如你的名声,你的钱,你的地位,也许你还能活着看到它们被一点一点的……”
陆京佑一个手掌印盖在陆珣的脸上,断了下面的话。
巴掌声清脆无比,打得他脸偏过去。牙齿用力咬破了口腔内壁,腥味的血在唇齿间流动,甚至溢出点痕迹。
“力气变小了。”
“看来你真的老了。”
陆珣笑着抹掉唇角,冷白色的手背添了一抹红痕。他轻而易举地抽出他手中的文件袋,最后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提早祝您活过六十五岁大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