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格外安静。
然而在官道旁那一片片已经落了叶只剩下一茬一茬枯枝的榆杨树下,却是集聚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个个腰间佩刀,身着劲装,面容严肃。
人虽然多,可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众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落在最前方那人的身上。
浓重的雾气越过了山岭,蔓延出来,将前方平原上的通州城笼罩了大半,是以即便所搁着的距离不过寥寥数里,城池的轮廓也模糊不清。
谢危照旧穿着一身白。
颀长的身材,高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虽未见佩什么刀剑,却是脱去了朝堂上三分文儒之气,反而有一种寻常难见的锐朗,渊渟岳峙,如刀藏鞘。
清冷的雾气扑到人面上,却是一股肃杀之意。
刀琴剑书皆在他身后。
眼下所有人虽然没有谁拔刀亮剑,可尽数面朝着那座通州城,紧紧地盯着什么。
东方已现鱼肚白。
几乎就在清晨第一缕光亮从地面升腾而起,射破雾气的刹那,城池的边缘一缕幽白的亮光自下而上腾入高空,如同一道白线,转瞬即逝。
刀琴剑书顿时浑身一震。
一场好局筹谋已久,正是绝佳的收网时刻。
只是他心底竟无半分喜悦。
谢危自也将这一缕幽白的焰光收入眼底,深凝的瞳孔尽头沉黑一片,面上却浑无半分神情,是一种高如神祇不可企及的无情,抬手轻轻往前一挥,垂眸道:“走吧。”
京城和宫廷,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姜雪宁凝视着街对面的那家客栈,思索了许久。
城池中轻轻浮动的雾气,随着冬日的冷风,扑到了她的面上,沾湿了她朴素的衣裙,让她垂下头来,忍不住打量了打量此刻的自己。
没有压满的钗环。
没有束缚的绫罗。
既不用去考虑俗世的礼教,不过在这距离京城仅数十里的通州城里,就已经没有人识得她身份,见过她样貌,自然更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姜家倒霉的二姑娘,是宫里乐阳长公主的伴读。
所有的包袱一瞬间都失去了。
人若没有经历过,只凭着幼年时那些臆想,永远不会明白,对自己来说什么最重要。
上一世,婉娘告诉她,女人天生便要去哄骗男人,天生便该去求那荣华富贵,世上最尊贵最成功的女人就该坐在皇帝的身边,执掌着凤印,让天底下其他的女人都要看她的眼色过日子。
她受够了乡间那些势利的冷言冷语。
后来回到京城姜府,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更生不平之心,不忿之意,想那高高在上的老天爷是欠她的,便一意钻了牛角尖,千辛万苦爬到那六宫之主的位置上。
荣华有了,富贵有了。
可拥有了这些旁人便会觊觎,日子反而没有在乡野之间安生。出入宫禁更是做梦,要想看个灯会,央了沈玠,这位儒雅懦弱的九五之尊也不能带她去市井之中体会真味,固然是为她在宫里准备了一场灯会的惊喜,然而落到那一起子清流大臣的口中又成了她奢侈靡费,轻浮粗浅。
这样是错,那样也是错。
若按了她当年乡野间的脾气,早拎起根棍子来,一个个朝着这些胡说八道的老学究敲打过去,不打个头破血流不放过。
可她偏偏是皇后。
后悔了想扔了凤印走吧,依附着她的
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