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环视着周边还算完好的自由民街区,想像它们即将在烧杀抢掠中化作断壁残垣,就禁不住连连叹息。她望向那集中了昔日辉煌的圣索菲亚教堂,几乎不敢预想,它将在接连不断的哭诉声中被涂改为另一座巨大的清真寺。
文明毁于野蛮,无数瑰丽珍宝化作尘埃,古典的遗民朝不保夕、任人糟蹋。一切,如风流云散。
历史上,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曾经的繁华走向衰落与破灭,然后被异邦肆意蹂躏,总会令人无比哀怨。然而对这个即将陷入悲剧的城市,林奈深感无能为力。
她只能安慰自己:君士坦丁堡的沦陷,固然是永久摧毁了一段历史;但蓄水池被打破后,残存的遗产会涌向四面八方。那些还可以搬动的、闪烁着智慧之光的文书和法典,并未被全部付之一炬,而是被保存、播散到了其他尚算安全的地带。
待惨痛的败仗过后,古典文化的火种将再次在欧洲燃起,彻底照亮中世纪的黑夜。历史自此分隔,文艺复兴的浪潮将逐步席卷君士坦丁堡以西的土地。
然而,视线只要落到她脚下的土地,怅惘与遗憾就不会不由自主往胸口涌来。
其实,压根用不着林奈去向皇帝预告君士坦丁堡的不幸,这座历史名城的不幸早就摆在眼前……
她刚得知自己被系统君带到了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时,格外想买块豆腐撞死。若非那个明晃晃的400积分诱惑,估计她当场就会直接要求放弃任务。她能回忆起来,地史系曾搞过场辩论,问“同为末代皇帝,被围城的君士坦丁十一和明思宗朱由检谁更有可能翻盘”。那结论,林奈至今犹记——如果说崇祯是一手烂牌,拜占庭皇帝则是根本无牌可打。
堂堂东罗马帝国,仅有区区一个首都,毫无战略纵深,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丁点转圜余地。
想想战国末期,田单靠区区两城光复齐国的时候,余下七十多城其实齐民聚居;他奋臂一呼,沦陷区的齐人齐心协力,就把刚骑到头上的燕军给赶跑了。总之,时机和民心都非常重要,跟眼下的局面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她若要拯救这位倒霉蛋皇帝,大概顶多只能拯救皇帝本人而已。
对面要是楚霸王项羽,环顾秦末乱象,她还可以说“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而林奈清楚,这个罗马皇帝,乃至他的后代,大概根本没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奥斯曼帝国的势力逼得欧洲人不敢东进、开启了大航海时代!而且它强横数百年,甚至坚持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除了投降,就是潜逃出境,简直没别的路可走。
好在系统君“安慰”她,即使“不改变历史趋势”,也能算任务达成,只要让君主成功续命,她照样有全额积分可拿。
所以,林奈只能想方设法提醒陛下,赶紧弃城“自救”算了。
只不过,她记得史书上记载的,这是个坚持抵抗的皇帝;最后,还以一种“很罗马”的方式冲入敌阵,死在乱军中。大约因为他的“负责任”,后世希腊人还把他誉为“圣徒”……
要把他扭成投降主义,不对,应该是逃跑主义,林奈认为,大概只剩宗教的力量能试着感召一下了。
那就扮演神棍,不,先知,用三寸不烂之舌好好游说他一番。林奈果断定了主意。
迄今她还算保有几分自信。这蜜汁自信的泉源?大约来自于她曾屡次抢救的那些处在危难中的君主们……
她正暗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