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林奈脸上惶恐,“这个,我注释过,那首诗并非我所写,而是曾经听一个叫裴多菲的匈牙利人所述……您万万不要再张冠李戴……”
其实她最在意的,乃是他的“你若是个男人”。
很可惜,在1789年的法国,一个未婚平民女如果不打算“依靠”男人,即使再豁得出去,也难以深入政治中心。这个,是她数次受挫之后得出的结论。
“那有什么关系!即使我们当代最有名的社会学家米拉波先生,也不会在他的演讲稿里细致指明哪条来自孟德斯鸠、哪句来自卢梭!”
闻言林奈未免愤愤不平:哼,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女扮男装。哪怕沽名钓誉,只要政绩斐然,也有得是支持者。
主编站起身,轻轻晃了晃他的大肚子。“而这位了不起的演说家,近来对志同道合、身为女性的你也非常感兴趣呢。怎样,要接受我的引荐,同那位受命于民的大人物见上一面吗?”
林奈立即警觉的缩了缩脖子——奥诺莱加里布埃尔米拉波乃是当下巴黎最举足轻重的国民议员,呼吁民权的音调也可谓最高。然而林奈顶着诸多白眼,在一群男人中间为革命摇旗呐喊,自己实际并不想冲到浪潮最前线。
“啊,感谢您的推荐。只是,那个,我认为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她微微扭过头。“尽管我的笔触可能大胆,但,还请理解我本人的羞怯……请容我多多考虑。”
即使她拥有着现代人的民权思维,也并不打算在这场风暴里去实践“真正崇高的理想”,尤其是她以平民女的身份屡屡碰壁之后。她眼下所做的一切,不为名也不为利,只求拥有通畅的信息,只求一个更接近上层的地位,慢慢积蓄力量,为将来拯救国王的性命预备活动空间。
被林奈婉拒的主编倒不算很失望,甚至还表示一定程度的理解。“呃,你不要太担心那些风流传言。米拉波先生虽然举止放荡不羁,但对于革命同伴们都相当尊重……不过,作为未婚的小姐担心这个也情有可原……”
林奈趁机赶紧转移话题。“听说,佛兰德斯军团要来了?”
主编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这个消息基本确实。自从国民议会宣布废除劳役税和什一税,凡尔赛宫那边就谋划着新的暴力镇压。啊,新的圣巴托罗缪大屠杀【注一】就在眼前,巴黎市民怎能坐以待毙!”
他握紧拳头,对林奈道:“好好关注罗亚尔宫那边来的消息吧。这一次,人民不会妥协!”
林奈当然一直关注着罗亚尔宫。即使林奈从前并不知晓,但来到1789年的巴黎后,她已然发现,这座显赫贵族的府邸分明就是革命者的大本营。
罗亚尔宫的主人称奥尔良公爵。奥尔良曾经是国王亲弟弟的封地。即是说,公爵与路易十六陛下来自同一个父系波旁。然而,从先祖传来的血脉随代际递减,这代奥尔良公爵在凡尔赛宫廷的位置也变得相当偏远。于是,产生谋逆的念头,可谓顺理成章。
只不过,这位贵族老爷策划的是更容易引火烧身的革命暴动。
实则奥尔良公爵仍意图染指王冠。大革命伊始四十余年之后,其后裔还以资产阶级代表的身份,彻底结束波旁王朝,开启了自己的奥尔良王朝。
目前,罗亚尔宫的主人看上去还很无私很高尚。只不过,他和他的同伙决不会只懂君子做派,他们正在密谋把国王弄到巴黎来,接受人民的看管。
林奈甚至得到一点隐晦却可靠的消息:近两天来巴黎面包供应短缺,罗亚尔宫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正是因为饥饿的刺激,市民开始逐渐骚动。
这一天,妇女们敲着抢来的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