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道“你认为你只是公主,就算刘雍窃国,也不至于对你下毒手。可你别忘了,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是朕当年为了保住血脉,才对外谎称你是女儿身的。你是朕的长子,是朕唯一的儿子,将来还会是大业的皇太子!刘雍窃国,固然不会放过朕,但他也不会放过你!”
义宁帝是被刘雍扶持上位的。在登基的最初两三年里,君臣之间还颇为相得,但后来矛盾便渐渐突出。她的父亲最初还能忍得住,但随着年华渐老,手里的权利却越来越少,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然而这般诛心的话还是让她心下一片寒凉。
她想起那些为了成为父亲臂膀,而在半夜就起床苦读,天不亮又闻报晓鼓起舞练剑的日子。她的童年放弃了应有的玩乐欢愉,日日挥洒汗水,天天为了多读两卷书牛饮浓茶,只因为父亲每每借酒浇愁后,会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痛哭“父亲没用,父亲给祖宗丢脸了……他们排除异己,诛杀忠臣的时候,朕连吭声都不敢吭……”
她的父亲那么痛苦,但很快又会捧着她的小脸,欢喜地道“还好朕有玦儿,朕的玦儿那么聪惠,长大了,一定会帮我诛尽奸侫的,对不对?”
他真的是一个懦弱的人。懦弱到自己的孩子都忍不住为他忧愁,生起想要保护他的心。然而这样的人,有时候说的话却最是伤人。
“在父亲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她隐忍地攥紧拳头,转身就走。
再不走,她怕她会忍不住想骂醒他。
——但他是不可能被骂醒的。要醒早就醒了。
义宁帝慌了,但还摆着皇帝的架子“你这什么意思?朕还说不得你了?”
萧玦步伐未停,眼见就要走出他的寝殿了。
她是他手里唯一的利刃,他再顾不得端架子了,冲过去一把扯住儿子的衣袖“玦儿,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想管父亲了吗?”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泪湿龙袍,“你才出生的时候,谁抱你你都哭,唯独父亲抱你,你才笑。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可我的玦儿一定不会的……”
萧玦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看着父亲因神思过重而过早染上霜华的两鬓,忽然就记起幼年时,她才开始用真枪真剑练武时,因力道控制不当,而总是不小心在自己身上划拉出伤痕的事。那时的父亲鬓上乌黑,蹲下来流着泪对她说“玦儿乖,别再练武了。你天天这么往身上划拉伤口,父亲看着好难过。”
年轻的义宁帝紧紧搂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小萧玦本来都痛得哭出来了,可看到父亲的眼泪,忍不住用手替他擦拭“父亲不哭,玦儿不痛的,真的不痛。玦儿要练武,这样长大了,才能替父亲一剑杀了刘雍那狗鼠辈!”
年轻的父亲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斥道“不准练了,你好好读书就是对朕最大的孝顺了。”
可小萧玦根本不听。
义宁帝便把她赶到一处偏殿,冷了她整整三天。小萧玦性子韧得很,依然背着人偷偷练习,又新添了好几道伤口。
等义宁帝听到这事,再顾不得其它,冲到偏殿抱着小公主痛哭了一场。哭完后,就让人给她缝制了一套软甲,把她周身容易被刀剑伤到的地方全护住了。又怕软甲太沉,孩子穿起来难受,他亲自盯着人制作,还让工匠把边缝处全部揉软,怕会磨到她幼嫩的皮肤。
贫贱之家百事哀,但生在帝王之家,手中无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百事哀”?
所以,即使如今的皇帝脾气越变越怪,有幼时的温暖回忆在,萧玦也只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