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河清跟叶小照都是不太受得住热的人,他接一盆凉水往角落洒些驱除闷热,另一边,叶小照刚把蜡烛点燃,回头就看到叶河清蹲在昏暗的角落。
心底犹如落下一颗石头,叶小照目光微滞,慢慢走向已经站起来的叶河清,问:“腿疼了?”
兄弟两没一个身体健全的,一个残疾拖一个病秧子,叶小照继续问:“今天淋雨了是不是?”
叶河清送外卖,叶小照知道他每天单子多,一条腿来来去去的折腾,正常人都不太承受的了,何况叶河清。
叶小照二话不说牵起叶河清的手进他的房间,他语气清清冷冷的让叶河清做坐好,转去外面把保温壶里装的水用冷水兑进盆,取了叶河清专用的那条鹅黄色毛巾,进去给他热敷。
叶河清十一二岁的时候救了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孩,车轮底抢来的命,对方没事,叶河清的腿不仅没了,还落了一辈子的病根。
叶小照目不斜视,抬头看看人。
目光触及,叶河清就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狐狸眼笑得弯弯:“小照,我自己来了啊。”
说着还想把脚往回缩,叶小照伸手轻轻地打他一下,语气并非训斥,清冷中无奈的说:“动什么。”
叶河清皱皱鼻尖,就说:“今天还没洗澡,淋雨了,脚泡在湿袜子一久,会有味道。”说完,眉心也皱了,脸颊像只青蛙鼓起,做出一副自我嫌弃的神情。
叶小照苍白的脸扯出个僵硬的笑,把热毛巾敷在叶河清腿肚子,往他身边一坐:“小崽子哪来那么多臭毛病,不嫌累不怕疼,就怕脚臭?”
弟弟追着回:“我怕熏到小照。”
哥哥就说:“别赖给我。”
叶河清一直笑,他两条腿搭在床底,半个身体躺平。叶小照刚坐稳,叶河清就迫不及待的,像一只寻求母体的幼崽,把脑袋轻轻挨在叶小照腿边蹭了蹭。
他叫:“哥。”
轻轻的,猫爪子挠人一样。
话音落,叶小照的手心放在他发顶。
破旧的天花板悬着白炽灯发散蒙蒙白白的冷光,几只细小的蚊虫绕着灯飞撞。叶河清此刻身心放松,神经也软了,迷迷糊糊的,不忘看叶小照脸色。
叶小照略带倦意的脸一板,他就笑了起来,脸偏过一侧,没让叶小照看到自己突然酸热泛红的眼睛。
“哥。”他又叫。
叶小照眼皮一抖,叶河清说:“明天我陪你去做透析,好不好?”
叶小照有多痛恨自己生病,就有多抗拒每周两次去医院做透析。前几次他不准叶河清跟去,每次折腾到自己回来,人已经虚得起不了床。
周周如此,叶河清每次看红眼眶却不流泪,难过也只回自己房闷着,转头出去,对叶小照又是一副坚强温暖的笑脸。
一个家就剩两个人,说什么也不可能再少一个。
叶小照沉默一阵,才点头答应。
“哥,”叶河清眼神游移地说,“等我攒够钱,就带你换肾。”
叶小照目光渐渐冷下去,几乎没剩多少温度,但手里摸抚的动作不忘温柔。
叶河清心里想什么,叶小照又怎么会不知道。弟弟是哥哥一手带大的,道理是哥哥教的,打个呵欠,哥哥都知道他是真困还是假困。
没等到叶小照说话,叶河清就有些疲倦了。脑袋往对方的腿又挨了挨,有小虫飞过来打扰叶河清睡觉,叶小照就伸手扇动,挥开这些作乱的小东西。
叶河清要叶小照换肾的决心铁打似的,但叶小照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