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噼里啪啦动静不小,裴婠睡梦之中也是大雨滂沱。
前世父亲被定罪,后病死在天牢,母亲亦触柱而亡,因是罪族,尸首只被用草席一卷,便和其他重犯尸体一起扔到了城外乱葬岗。
裴婠拖着病躯,顶着倾盆大雨,去替父亲母亲装裹遗体。
罪族之尸不允收敛,裴婠却运气极好的遇到了一位善心的守尸老衙差,待敛尸垒坟,祭拜完毕,裴婠便彻底的病倒了,那时候的宋嘉彦却在齐王举荐下往长宁军任监军。
梦里凄凄惨惨一夜,待早晨醒来,裴婠眼角仍有泪痕,雪茶听见动静进来,无奈的道,“昨夜疾风暴雨,好好一树垂丝海棠残了大半——”
裴婠抹了把眼角,穿戴整齐走到窗前一看,果然,中庭一地的粉瓣乱红。
雨已经变小,淅淅沥沥淡了暑气,裴婠慢慢从噩梦之中抽离,笑道,“最后一场夏雨了,等再过两日秋夕节一过,便入秋了,早晚要谢的。”
花无百日红,可这辈子的她,想让长乐候府繁盛不衰。
梳洗完毕,裴婠直奔正院寻母亲,见到元氏裴婠便娇柔搂了上去,元氏见女儿粘人,嘴上打趣心底却受用,没多时宿醉的裴琰也到了,裴婠犹豫一瞬没告诉萧惕受伤的事,只说起了两日后的秋夕节。
裴婠说,“今年我打算只邀筠儿赏灯。”
裴琰一听,果然道,“那何不邀了含章一起,好歹也是节庆,他在那府里多无趣。”
裴婠得了想听的话,用过早膳,便命石竹前往国公府,送药并下帖。
萧筠和萧惕当日便有了回复,皆应了邀约。
然而这场雨却没停的意思,连下两天两夜,将盛夏最后一丝暑气也涤荡了个干净,天气骤凉下来,裴婠手脚也有些发凉,她自小体寒,倒也不以为意,便在兰泽院窝着不愿走动,到了秋夕节前日,雨方才停了,裴婠心境也跟着转晴。
为过秋夕节,裴婠陪着元氏准备了大半日,到了第二日正节,白日一家人用了筵席,又给裴敬原去信,因是秋夕,元氏还专门写了一封私信,自是要诉诉相思衷肠。
到了夜幕初临,裴婠和元氏设下红绸案牍,穿针乞巧拜婵娟,待许了愿,元氏知道裴婠和裴琰要去赏灯,便令她二人早早出门玩去,裴婠回兰泽院换了一身衣裙,跟着裴琰上了马车,她们和萧惕二人约在东市凤栖楼下。
她二人出门算早,宋嘉彦按照往年的时辰到长乐候府之时,便得知裴婠和裴琰已经出门赏灯,宋嘉彦当下便僵在了门口,裴婠不仅没有回他的信,还一字交代也无的避着他出去了!宋嘉彦心底恼怒不甘,当下令车夫往东市赶。
凤栖楼是东市最大的酒楼,就伫立在东市入口处,裴婠马车到的时候,便看到一人长身玉立站在足有三五人高的璀璨灯楼下,耀耀灯火好似万树银花,将一袭墨袍的萧惕衬得俊美非凡。
今夜出门的大都是年轻男女,萧惕站在灯楼下,风仪瞩目,奈何面色冷峻,许多姑娘从他身前过,走了很远目光都还在他身上,却根本不敢近前。
“含章——”
裴琰从马车上跳下,老远便喊了一声。
萧惕一眼看过来,忙迈步迎来,才走出三步,便见马车里又探身出一人。
皓月当空,星辉泻地,裴婠一袭绣兰纹月白广袖宫裙,仿佛蟾宫仙子落入凡间,娇美的面容映着周遭的阑珊灯辉,如梦似幻的娇媚惑人,萧惕一时看的痴了,竟然驻足在长街正中。
等裴婠下马车站定,兄妹二人齐齐看过来时,萧惕方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