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至夏末初秋,裴婠陪着元氏为府中上下裁换新衣,并未时时记挂。
等到了第三日,裴婠猛然想起和萧惕的书信之约,那惦念才又被牵了起来。
裴婠从小到大,除了给父亲裴敬原去信,还没给旁人写过信函,便是给父亲去信,也是元氏执笔,每次元氏写完了她兄妹二人的问候,还要写上两页自己的私话,而父亲来信,也总有两页信笺是专门写给母亲元氏的。
裴婠有次偷看过,只见信上父亲唤着母亲闺名,事无巨细交代军中琐事,言辞温柔多情,末了的相思剖白更叫她小小年纪也禁不住耳热。
由此,在裴婠看来,鸿雁传书便多了几分旖旎含情的意味。
磨好浓墨,铺好桃花笺,裴婠硬着头皮提笔,然而她悬腕半晌,却写不出一个字来。
想到母亲写信之时诉不完的缠绵情思,裴婠忍不住牙酸,她和萧惕自没有那样的话可说,可这空空一纸,总不好只写“万事皆安”四字。
裴婠冥思苦想,忽而记起萧惕不放心她做药的事,当下有了素材,重新落笔饱蘸沉墨,裴婠一手簪花小楷,端端正正的在首行写下了“三叔敬鉴”。
交代了自己有好好做药,裴婠便无话可言,照例添上“万事皆安,万勿记挂”,想了想,又假模假样写“遥祝三叔青州之行一切顺遂”。
末尾写下自己落款,裴婠满意的看着写好的小信,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自己写信,竟然是给萧惕写的。
裴婠装好信封封好火漆之时,雪茶从外面进来道,“小姐,侧门果然有人等候——”
裴婠精神一振,拿着信封亲自往侧门去。
到了侧门,便见夕阳西下的余晖之中,一个面容周正的年轻人正候着。
此人身条修长精干,一看也是习武之人,一见裴婠立刻上前行礼,“小人空青,拜见大小姐。”
“空青?”裴婠一讶。
空青乃一味药材,有凉肝清热、明目去翳之效,因她幼时对医道起了兴致,因此身边的辛夷、雪茶及石竹皆以药材赐名,而裴琰身边的龙吟却是古时神兵之名。
她没想到,萧惕身边的亲信侍从,竟也以药做名。
“是,小人奉了公子之令来取信。”
空青不善言笑,却十分恭敬,裴婠打量他一瞬,忽而有些好奇,“你是国公府的人?”
空青忙道,“小人幼时便跟着公子,并非国公府侍从。”
裴婠放了心,这才将信交出去,又问,“这信一天一夜便可送到三叔手上?”
空青颔首,裴婠便道,“好,我答应三叔三日一封信,三日之后,你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吧。”
空青恭敬的应了,裴婠一时也无别的话好说,便回了府中。
信送出去,手中便空了,裴婠回来时,竟觉心底也空落落的,适才她一字一句琢磨,只觉写上百字难如登天,可这会儿,想问想说的倒是多了些。
等到了正院,却见元氏也在给裴敬原去信。
裴婠便笑道,“母亲秋夕才给父亲去了信,这才十日,只怕上一封信刚送到父亲手上。”
元氏轻轻点了下裴婠额头,“傻丫头,等你以后有了记挂的人就知道了。”
裴婠想到她才给萧惕去了信,禁不住有些心虚,却嘴硬道,“写信多么简单,我……我随时都可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