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本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觉得很奇怪罢了,奇怪之余还有几丝心慌。
说真的,强到一尾巴就能拍死她的大妖怪竟然看着她哭了,这种情况无论摆在谁眼前都会害怕吧。况且,玉藻前那凄然的双眸,实在让她不忍心投去目光。
好像仅仅只是看着,她也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玉藻前的悲伤一般,而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心底生起了几丝怯懦,她很没志气地躲到了大岳丸身后,低下头,不去看他。
“呐……”她轻轻扯了下大岳丸的手腕,压低声音问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她先前太过紧张了,没有注意听,因而没能察觉到玉藻前只是说出了一个名字。
大岳丸摇头不答。他也没听清楚玉藻前的话。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一点吧。他们眼前站着的是比他们活过了更多年岁的长辈,哪怕他现在收起爪子,将软肋露出,也并不意味着他变弱了。
一旦转过身来,他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妖怪,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
玉藻前看到了铃鹿眼中的戒备和警惕。这份陌生的疏离让他很快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女不是他的爱花。
过去或许是的,但现在已经不再是了。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他是只身一人活在这世上。
自高天原降下天罚,杀死他的妻子以来;自愚钝的阴阳师杀死他的两个幼子以来,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他从不刻意去想,也不愿去记起那个漫长的时间。
时间,其实也只是某种无趣的东西罢了,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许从失去一切的那时起,他的时间就停止了。
但他不敢停下。他在寻找,无谓地寻找着。他知道妻子在天雷之中粉身碎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入轮回道。而两个无辜的孩子,也因为被阴阳师施下了打碎灵魂的法阵,无法再转世为人。
尽管心如明镜,他还是心怀卑微的期待,执着地等待他们的转世。他也并非是怀揣着什么放肆的念想。
他只是想,或许能与他们再见上一面,就算只是遥遥一眼也足够了。
踏过数百年,他见到了与爱花容貌相同的孩子。玉藻前知道她就是爱花,不仅是因为相似的面容,他能感觉到的,那是个和爱花一般温暖的孩子。
拿着面具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指尖出了一层薄汗,让他几乎拿不住面具。许久感受不到的心跳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压制,一切鲜活的情感跳入他的心中,竟让他忘却了眼角的泪。
“我的孩子……”
他呢喃着,向铃鹿走近。
想要仔细看着她,想要紧紧拥抱她。分明原本只期待着远远看上一眼的,玉藻前却变得前所未有的贪心了。
铃鹿眼里的警惕更浓了。她后退一步,仅露出一只眼,目光锐利。玉藻前浑身一凉,从梦乡坠落,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想说些什么,数度踟蹰,但终是归于寂然。他垂下了眼,戴上面具,叹息声散在空气中,不是是否传进了任何人的耳中。
如同来时一般,他倏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就连草地上留下的站过的痕迹,也因吹过的风拂去了印记。
依旧是静谧的夜,好像玉藻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大岳丸想要去追,但他也知道自己是追不上玉藻前的,便熄了这心思。他转过身,偶尔偷偷打量铃鹿几眼,时而摸摸鬼角,时而又别开目光看向别处,莫名有点不安,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