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因果,冤有头债有主,譬如现在,自己受了伤又没人管,躺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什么小国舅爷、小九爷,都抵不过这一刻的狼狈。他不知道额娘是不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也动了气,真的不打算派郎中来给他瞧瞧,就让他疼死算了,除非张口向瓜尔佳氏求救。
但是他猜,她一定不会相救,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一股子鲜香味飘了过来。傅恒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什么力气,人迷糊了,亦或者是她吃得太香,那锅子越涮味儿越远。
一个身影逐渐走近了。傅恒有些艰难地侧过头来,发现是瓜尔佳氏的大丫鬟吉官。那丫头带着同她脸上一样的那种微笑,手里端着一个碗,香味是从那碗里飘过来的。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忍着疼痛对吉官道“君子……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吉官将那端碗的手放低了些,放到床沿的位置,刚好能让他闻得,旋即笑道“夫人让我盛碗汤过来,给九爷……闻闻。”
傅恒气得更加无力,越想动越牵动身上伤口,“你若顾念我两家交情,便请帮我叫一下朗明。”
吴悠觉得自己吃饱了,放下了筷子,道“我已顾念两家交情,允许你在我的雕花大床上趴着。这大床是鸡翅木雕花的,乃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你再啰嗦一句,我叫人扔你去雪地里赏月去。”
不一会儿,小厨房的人便来了。
“夫人可吃好了?这些撤吗?”
“撤了吧。”吴悠淡淡道。
“是。”府里的人都很有规矩,进了主子房间从不敢眼睛乱瞄。为首的婆子指挥着丫鬟,将桌子上的锅子、碗碟撤了个干净,空留一股鲜香味在屋中。因为冬夜不能开窗散味儿,一时间也不是太好闻。
婆子出了景明苑,便被另一个婆子给叫了过去,一路沿着墙根庑廊,走到了福宁堂。
福晋兆佳氏急切地问婆子道“景明苑怎么样了?”
婆子战战兢兢答道“府里规矩,不能乱看。”
兆佳氏急得热心窝子,“不让你乱看,又没让你闭眼。看到什么说什么!”
“是。奴婢看到屋里少夫人在吃火锅子,吃得挺津津有味儿的,屋里还有三个丫鬟。”
“少爷呢?”
“没看见少爷……”婆子结结巴巴,尽力回忆,好像当时内间屋里的床上趴着个人,跟小乌龟似的。
老福晋觉罗氏心里也急,奈何上了年岁,话说不快,总是一字一句的往外蹦,“那,春、和、媳妇、就、不管、了?”春和是傅恒的小字。
兆佳氏本来心里急得像一团火,婆婆一开口,直接把火给浇灭了。可老人家毕竟八十多岁就剩一颗牙的人了,总得哄着点不是?于是便握着觉罗氏的手,笑道“额娘,您放心,阿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会不管的。”
“什、么、哎呦?是、不、是我、孙子、疼啊?”
兆佳氏一阵头痛,冲老六傅新招招手,“带你玛玛回去歇息。”
老六一把扶住觉罗氏,“得嘞!奶,这么晚了,您不困哪!我扶您回去歇着!”
觉罗氏急了,欲言又止,又不愿意走,还想跟兆佳氏说什么。奈何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如何跟一个大小伙子比力气?“春……”
傅新边哄着老太太往外走,边解释道“哎呀,老九没事儿,刚刚老八都是假假打的,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