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按下她的手,安抚地抽出斧头摆在木墩子上:“你呀你,就是不够稳重。”
说着,我搬起木墩子朝墙的那边甩了过去:“走你!”
然后就安静了。
我回眸一笑:“如此便妥了,走吧。”
锦鹊:“………………”
我领着锦鹊一路行进四下无人的御花园,直向东南角那株最高大的槭木。
老爹嬴政灭了六国以后抢了四海八荒不少好东西回来,光是这灵韵庄秀的花园,基本把普天之下长得好看的花花草草都挖来了,名贵的稀世的,都在这里了。
而在这眼花缭乱的御花园中,风水最好之处在东南巽角上,二龙戏珠之位,地势呈坤,单独开辟出一方天地,只一苍劲参天的槭树长立于此。枝丫遒劲延生,树冠丰茂重叠,远远望去,竟是一隅妖异又沉寂的火红。
那一片精致的空地一般也是没人去的,基本被胡亥占了去练剑了罢。加上他是父王的宠儿,更是没人敢同他争。
我踏上雪莲池上长长的亭榭,远远望见火红树荫下瘦削翩长的紫影,剑舞如飞,绝然出尘。
那把却邪剑在他手中愈发意气凌人了,霸道的剑气惊起纷纷落红,长虹贯日。鲜活似游龙走凤。
我悄悄绕过最后一方筑台,躲过他凝聚在剑锋的视线,藏身在六人合抱粗壮无比的树干后。
“你又来晚了。”
他飘逸的招式不曾停下,剑刃上摄人心魄的流光在他周身恣肆行转,不可逼视。
他音若初雪消融于山涧深谷,分明来自九重天,却独带人间三月天的几分灵气。又像珠散玉盘,泠泠淙淙,好听的不得了。
呃……如果……语气友善些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今日是因为扶了路上跌倒的老侍婢,还是救了墙角断腿的小蚂蚁?嗯?”
我从树后慢吞吞地挪出来,音调谄媚得像百花楼里的老鸨:“小十八怎么还是如此计较阿姐呀~都不可爱了呢~~”
却邪破空,剑锋去留来回,寒芒斗转间剑势已收,凛冽美绝的剑身被反握住剑柄别在背后。
卷了漫天红彤彤的槭叶没了强大的剑意指引,只得随着脉脉的风纷扬而下。
胡亥这小孩从小体弱多病,终日缠绵病榻,习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可没想到在诗文经典上极具慧根的他,连舞刀弄枪也可以一点即通。
现在的他自然比从前强健不少,但一张小脸依然呈现病态的苍白,一双沉邃异瞳倒是为阴柔无棱的面庞平添了丝缕邪气。
不经意展露的愉悦眼神又是另一番烂漫无瑕的纯净,令人神往。
他扬了扬轮廓清晰的下巴,鸳鸯眼于阳光的投射下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方物。声音是属于少年人独有的亦韧亦柔,隐约间却略显魅惑。
“过来。”
我不情愿地瞪眼,腿下还是老实迈过去:“没大没小。”
他忽然绽开的笑颜很是迷人,璨然又和煦:“我以为你早已坦然接受了我的直截了当。”
我望着已经比我高出大半个头的如玉少年,心下欣慰于这死小孩总算没辜负我的期盼,一年比一年长得好看,复又气愤于他一年比一年利索的嘴皮子,与他争辩总也讨不到好。
我掏出丝绢,仔细替他擦拭额鬓上的薄汗:“你呀,就知道欺负十六姐。”
胡亥按住我擦完要收回的手,抽出丝绢:“哪有欺负你,这条我收下了,下次再换条新的来。”
我怒了,臭小子不知抢了我多少条手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