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又要转头,却被我还未收的手指再戳回去:“士不可不弘毅,亦无求生以害仁,章邯自认身正,从来不惧。”
早习惯栖身于无人察觉之处,沾惹太过鲜明的人物,恐怕不是好事。
“将军不怕,我怕。”
我抗议地荡荡别在他腰身两侧的小腿,终是令他乖乖走上了我指的路,不觉间踏进后宫。
若有他在身侧,这禁庭的泼墨瓦青黛墙竟添几笔馥郁兰馨的琉璃色彩。景致有了看头,漫漫长路也行得有了滋味。
送至回鹿台,他将我安稳放下来,我则主动拿过他手里沉甸甸的肩甲:
“过来。”
他听话地弯下腰,降到方便我动作的高度,任由我生涩地为他戴上盔甲。
专心致志扣好他背后最后一个活扣,抬眼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凝视于我侧脸
我不知这是何意,道谢后便抱着药包迈上台阶,又被他叫住回身。
见他踌躇片晌,终是从腰封中取出一块玄铁令牌双手递过:“殿下……这是陛下早年赐予的令牌,宫中罕有,想必更能为殿下所用。”
“令牌?”我视线在令牌与他脸上来回扫视,越觉蹊跷,悠悠下了两级台阶靠近他,“说吧,你是何时开始跟着我的,嗯?”
章邯一愣,神情像偷吃了糖糕被抓包的孩子:“我……末将……从殿下离开宜春宫开始便……”
直视他的眼,我话中隐了些怀疑:“你倒是奇怪,如方才我说的小路分明沿着直走就能到,你却刻意绕得更偏更远,生生多拖了半柱香时间,现在又以铁券相赠,是何居心?”
“绕路自、自然是如殿下所说,为了末将的名声,保险起见,便行得远了些。”他僵硬地举着牌子,头偏向一旁,语速极快。
“哦?”我在第一级石阶上踮起脚支在他耳边,檀口轻启,“你知道若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不怕我拿着牌子去做坏事?到时候将军便同我是共犯,跑都跑不掉呢~”
他埋下头去,语无伦次:“若……若是殿下不需要,末将收回便……”
我不等他说完便拿过令牌揣进怀中:“要的。”
章邯这人还挺奇怪的,大多数时候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却总是动不动就爱脸红结巴:“谢……谢殿下。”
“分明是你送我东西,为何向我道谢?”我摸不着头脑。
他呆愣愣的:“末、末将也不知。”
我抬手支下巴:“既是你予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也不好叫你空着手回去。”说罢解开右耳耳垂后的铜钳,取下那只妃色耳坠,置于他手心:“这是我最喜欢的坠子,就当回赠将军。如此,也算一点心意。”
他看我看得出了神,我却在他落满星芒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轮廓愈发清晰。
点过头拾级而上,我没有看到他在身后目送我渐入门扉,直到合上门看不到了,才将目光缓缓落在掌心那只材质不算稀罕、却润圆精致的浅色玛瑙耳坠上。
良久,才轻悄悄地收回手,合掌的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一株娇脆的兰草。
跨入轩门,锦鹊忙坐在案前假装摆弄女红,眉毛挑来挑去的表情,明显是刚偷窥过什么。
“我看到章将军了!”她硬是央着我陈述了一遍来龙去脉。
我无奈蹲在桌边搭手捋几下线团,不咸不淡地讲了个大概。
“也就是说,将军冲冠一怒,只为殿下红颜咯?”锦鹊眼神里喷发而出的兴奋令我莫名其妙。
“如此说来也不是不行。”我伏案把注意力放在各色杂乱的绳线,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