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将军府。
黄昏寂寂,天际之上,朝飞云卷。
暮色铺洒于火红的枫林之上,夕日的光晕柔和。
金黄的银杏叶簌簌坠地,被暗渡的西风从青石板地上轻轻席卷。
府中诸景,是一派的静谧美好。
令人丝毫不会忆起,昨夜那些树植被风雨侵袭的惨状。
七岁的孙昶刚刚从夫子那处回来,略有些疲惫的仰首,看着并不大刺目的夕阳,面色却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怅惘。
自打他三岁起,父亲孙权便让他同六岁的长兄孙郢,一起治学修身。
到如今,三年的时光过去了。
父亲孙权一开始,便对孙郢寄予了厚望,明眼人都能瞧出,孙权想要立他的长兄为嗣。
父亲对长兄十分严格,长兄的性子极好,除了喜好穿戴外,并无不良的嗜好。
但每隔个几日,孙郢便要挨上一顿责打。
长兄孙郢其人,也极其的聪慧。
夫子若是向他二人交代了背书,孙郢只是简单的看几眼,便能将那些繁冗的书文烂熟于心。
而他,却要费力的背上好久好久。
他大后,母亲就让孙郢同他住在了一处。
每日下学回来后,他都要点烛到深夜,为了能得到夫子和父亲的一句赞赏,孙昶将心和性子都沉了下来,细细地背着那些书文。
而孙郢,每日回去后都在玩乐、照镜子……
抑或是与府中新来的那些年岁较小的婢子们嬉闹。
再后来,长兄年过七岁,如他这般大时,父亲孙权便亲手教他射箭骑射。
教了大抵不过一月,孙郢一贯扬笑的面上,难得地存了些戚意,一脸沮丧的回了庭院中。
就连那个模样不错的小婢子来寻他玩,他都无甚心情,只闷闷地趴在榻上,一动不动。
父亲则阴着脸,挥退了一众下人,独自一人在殿中喝着闷酒。
孙昶知道,父亲孙权虽然很严肃,但还未如此失意过。
那时的孙昶刚刚四岁,对很多事情还处在懵懂的状态,并不清楚父亲为何要如此的闷闷不乐。
直到母亲步氏带着他进了殿,父亲的面色才稍有好转。
孙昶忆起,那日也是秋日,那日之前,建业也下了雨。
食案上摆着丰盛的珍馐菜肴,但孙权,却只顾饮酩,丝毫未用那些菜食。
母亲步氏的面容一贯柔和又温婉,她携着他,不发一言地坐在了父亲的身旁。
孙权并未看向他们母子二人,面色依旧微沉。
孙昶心中微慌,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往母亲的身侧靠了靠。
父亲对他,虽不及对长姐大虎那般宠爱,却也不似对长兄那样严厉。
母亲微扶着宽敞的袖摆,仪态优美,拾起筷箸为父亲夹了菜食。
父亲依旧默然,从食碟中,夹起,又放至了口中。
生硬的咀嚼,又生硬的咽下。
母亲却没有出言安慰,就只默默地陪着父亲饮着酒,直到父亲孙权先开了口。
“孤怎么生了他这样一个儿子,竟然连弓都拉不动,好不容易能将箭羽射到靶子上了……”
说到这处,父亲孙权重重地吸了口气,似是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而后,右手紧紧地攥着那酒盏,又道:“孤看他好在是有些长进,便带他去了猎场,结果孙郢这小子,见到老虎就跟见了鬼似的,直往侍从的身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