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饮得太急,酒呛在喉中,低首伏桌轻咳起来。
温羡忙放下杯子,轻拍她背,”喝这么急做什么,怎么还像第一次喝酒一样?!”
随着他这句话,兄妹二人都想起了那桩琴川趣事,那时,温蘅年少顽皮,悄悄抱了父亲的藏酒,准备躲起来尝尝这清清凉凉的香液,结果被哥哥给发现了。
哥哥对她,总是有求必应的,又怎么禁得住她的央求,被她拽着衣袖、眨巴着眼,软语求了几句,即松了口,给她倒了小小的一杯,允她好奇尝尝鲜。
温蘅此前从未饮过酒,她先是捧杯伸|舌舔了一点点,觉得味道尚可,没什么需要害怕的,不懂哥哥为什么只肯给她这小小一杯,豪气干云地双手端起酒杯,在哥哥的惊恐眼神中,就这么灌喉一饮而尽,等到满杯清酿入口,才知这酒味有多浓烈香醇,生生被呛到咳了半晌。
忆起无忧无虑、恍如隔世的旧事,温蘅沉重的心境,也随之轻缓了不少,她笑叹道”自从嫁到京城,就再没和哥哥,痛痛快快地喝过酒了。”
温羡正是满腹心事,也需饮酒浇愁,他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一醉方休如何?”
兄妹二人当下屏退诸侍,择了几盘下酒小菜,捧了一坛陈年好酒,对坐窗下,把盏笑谈。
虽然说来说去,都是在追忆幼少趣事,但温羡满腹心事,温蘅又何尝不是,兄妹二人各有所思,面上却都装的寻常,如常笑语不断,只将各自的满腹愁绪,都付诸在一杯杯香醇的清酒中,让不断上涌的绵绵醉意,麻痹平日的清醒,暂时忘记,对酒消愁愁更愁。
沈湛设法从宴上提前抽身,回到明华街家里时,将近亥初,他如常带了妻子爱吃的小食回来,见到家门前停着慕安兄素日所乘的马车,才知慕安兄此刻人在宅内,望着手中独一份的鱼羹,暗悔少买了一碗。
他走进宅中,仆从报说夫人与温大人屏退诸侍,在厅中饮酒笑语,已经喝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沈湛知道妻子的酒量,想这一个多时辰断断续续喝下来,怕是已醉醺醺的了,也不知慕安兄喝了多少,醉了没有,他如是想着,将手中打包好的那碗鱼羹,交给身边长青,自己一人向花厅走去。
人还未进厅中,沈湛即已闻到了浓烈的酒香,他笑着摇了摇头,轻步走近,隔着金丝竹帘看去,见室内灯火通明,阿蘅与慕安兄对坐在窗榻处,榻几上的几盘下酒小菜,已被吃得七七八八,阿蘅手拿着酒盅,人却背倚着花窗倦沉着眼,面色酡红,像是已醉得靠窗睡去了。
慕安兄也已醉了,但比阿蘅还好些,至少行动自如,他看阿蘅像已醉睡,便站起身来,微晃着身子走到阿蘅身边,像是要把她手中攥握着的酒盅拿走,然后扶她去休息。
但慕安兄还没能从阿蘅手中抽走那酒盅,阿蘅即已睁开了双眼,像护宝贝般护住那酒盅,不让慕安兄把它拿走,口中醉道”我还要喝……”
醉中的慕安兄,也不能久站,扶着榻几,在阿蘅身边坐下劝道”你喝醉了,哥哥扶你回房休息吧……”
”……没有……我没有醉……”阿蘅这样醉眼朦胧地呢喃了两句,突然发狠将手中酒盅砸向地面,”我没有醉!!这是什么酒?!为什么我喝不醉?!为什么我什么都还记得清楚、想得清楚?!!”
帘外的沈湛,被妻子这突然的举动给惊到,帘内的温羡亦是,惊怔地看向温蘅道”……阿蘅,你怎么了?”
他这般问了一句,即说不出话来,只见一滴晶莹的泪水,自阿蘅眼睫处滑落,缓缓顺颊流下。
”……阿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