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寒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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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白被送至医院时,只剩半口气,血染红担架,身上各处是血窟窿。
医生切开他的伤口,摇了摇头:“救不了,这是达姆弹。”
达姆弹又称“开-花-弹”,也有人管这叫“炸子儿”,顾名思义,击中之后铅心会炸开,增大受伤面积,子弹碎片难以取出,并且会造成铅中毒。中弹者九死一生,死前还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海牙公约后国际禁止使用这种子弹,但敌人显然并不遵守。
如果他只有手臂中枪也就罢了,截肢或可有一线生机,但不只是手臂,他的胸前也中了一弹,能活着送到这里,都已经让医生敬佩这位战士坚强求生的意志了。
尽管觉得很可惜,但因为敌袭送来了太多的病人,他日以继夜地在急症室救治伤员,几乎不眠不休,已对死亡麻木,无谓的救治只是浪费药品和时间,不如去救治一个更可能活下来的病人。
空军战士的死亡率尤其高,据说在空军中流传着一句话:“从空军培训学校毕业后,假如能活过90天便算高寿。”
这不是玩笑话。
晏白躺在那,喉咙底费劲儿地发出嗬嗬的破声,像是拉动一支破风箱。
这位战士还那般年轻,让护士想起了自己生死未卜的弟弟,她不禁热泪盈眶,握住他的手,于心不忍地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晏白苍白的脸上,为她的善意而微微笑了一下,嘴唇蠕嗫,发出一点虚弱缥缈的气音,她凑近去听:“麻烦能……帮我……把脸……擦干净吗……”
护士将青年的脸擦干净,这是个眉目英俊的青年。
晏白像是别无所求,被她握住的手动了动,笑着说:“谢谢……别管我了……去救别人吧……”
护士含泪离开了。
晏白躺在病床上,他身下的白色床单都被止不住的鲜血给浸透了,之前觉得冷的骨头想打哆嗦,现在却反常地感到暖和起来,使他舒服了许多。
晏白知道自己快死了,反而从容起来。
他无声地吟唱起军歌:“……海风怒吼山岳倾,浓云如墨天地昏……振臂高呼鼓翼升,群英奋起如流星……”
折戟沉沙,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
他不后悔,他只有点遗憾。
他平生有许多遗憾,年少时太荒唐,做下诸多错事,都未了结,身后一堆烂摊子。
他自顾自死了,可真自私。
晏白阖上眼,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青年的模样。只是记起离别时那一眼,心底涌起的一片柔情便叫他眼睛酸涩发热。
——叶梦舟。
上前线之前,他曾去学校找过叶梦舟一次。
他还特地穿了军装。
晏白想去拉他的手,叶梦舟把手藏进袖子里,他苦笑了下,说:“小石头,要是我能从前线活着回来,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叶梦舟垂睫,冷淡疏离地说:“你先活着回来,我们再说后面的事,少爷。”
晏白低低叹了口气,笑道:“不祝我好运吗?说不定这一去我就回不来了。”
叶梦舟猛然抬眸,说不清究竟是爱还是恨,他哂笑一声:“国都快亡了,哪还顾得上我们?你脑子里只有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吗?”
“晏大少爷,你若只是为了要挟我,还是别上战场了,一架战机多贵,父老乡亲筹款捐赠出来,统共就那么多,可不是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