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渴求发泄一场。
林沛然拨通了白玉的电话。
“出来喝酒。”
没有前因后果,没有多余的问候。
白玉如约而至。
林沛然高中时期,交心的朋友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除了姚乐阳以外,白玉可以算是他最好的朋友。
白玉高考去了c省医大,现在在某中医院工作,每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但他还是来了,甚至没问林沛然怎么突然就回国了。
林沛然在中学门口的大排档喝得烂醉,白玉倒深知自己的职责,从头到尾只给林沛然默默递酒瓶,既不劝他少喝点,也不打搅他倒那些听不清楚的含糊醉话,更不因为他喝得架势太凶就阻止他。
他知道,人只有在心里有非常非常多的伤心事无法吐出来的时候,才会想要像这样喝酒。
林沛然从来不问白玉,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父母去哪儿了、又为什么非要学中医,所以,白玉也不问林沛然为什么突然想喝酒。
每个人都有不愿回答的问题、不愿被触及的心事。
他知道林沛然意犹未尽,但老板已不敢再给他们这桌开瓶。于是,白玉又拖着林沛然去了ktv,包通宵。
林沛然歇斯底里地喊麦,痛快淋漓。
他庆幸自己有白玉这样的朋友。
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国度,只有白玉肯陪他发泄。
阳阳护他,但决不允许他糟践身体;其他人也是一样。所以他只能找白玉。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会将自己的病情和痛苦告诉谁,因为这些苦水,他不愿、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说出来会伤害的,终究只有那些真正关心他的人。
他不想承受这样无法回报的担忧。
他在回国之前,其实就已经心知肚明,就算他能通过锻炼和调整心态改善病情,但稍微有个万一,他的肿瘤在国内都是非常棘手的。
因为位置原因,他并不适合做手术切除,就算切除也无法切干净;而超过两公分的肿瘤,也无法通过放疗控制。如果不动手术,又无法阻止肿瘤的生长,强行放化疗,则会破坏自身的身体状况,使得他更难对付越来越强大的肿瘤……无论是手术还是放疗,林沛然都深深恐惧着。
他怕疼。怕得要死。
回国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林沛然知道,比起痛苦不堪的西医,中医的保守治疗手段更加温和。
但中医疗法,那是真真正正因人而异的两极分化了……肿瘤到了他这个阶段,就算是悬崖勒马,也要看还勒不勒得住。乐观积极的患者可以通过数年的调理逐步恢复健康,甚至没有后遗症;看不到希望的人,则无异于苟延残喘。
林沛然回国,是不想让自己后悔,可是,他每往前踏出一步,身后的道路都在崩塌。
林沛然纵然自己疼千倍万倍,也舍不得父母、郑文轩、阳阳、其他所有的朋友……为他心疼,为他难过。
他不肯伤任何人的心,也自认没有辜负过谁,只独独觉得……格外对不起爸妈。
……
他喝醉了。
白玉确信林沛然是真的再没劲儿闹腾了,这才默默将包厢的音乐全部关掉,让他在沙发上睡个安稳。
林沛然的手机“叮咚”一声,屏幕亮了起来。
白玉没有偷窥他隐私的习惯,所以并没有管。但一段时间没回复之后,那屏幕亮个不停,白玉担心林沛然错过什么重要的事,就拿起来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