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万幸就要爬起来去拿糖豆。
她目光直直的盯着那颗‘糖豆’,一转不转的,努力往前蹭了蹭就没力气了。
毕竟高烧过后的身体还虚软着,坐起来没一会儿,就又倒了回去。
听她这么说,赵建国倒是纳闷了。
他弯腰把那颗黑豆子捡起来,不过是刚刚闻了闻味道,就脸色变了——这哪是什么糖豆,这分明是老鼠药啊!
这年头,因为除四害,家家户户都做了普及,上至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四岁小孩,都不会分错老鼠药和糖豆的差距,何况,糖豆都是五颜六色的,还散发着香气,有些还有漂亮的包装,孩子的鼻子一个个跟狗鼻子似的灵,怎么可能分错老鼠药和糖豆呢!
再说,老鼠药的味道,一闻就不对,怎么会被万金凤当成糖豆送给万幸的?
赵建国回想起了石桥大队这阵子关于万幸的流言,看了一眼还专注的盯着他手上那颗‘糖豆’的万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也不知道藏了多久,都有些化了的水果糖,说,“这个不好吃,我这还有水果糖。”
万幸眼睛一亮,她只是想提醒一下在坐的这几位,不是她自己主动吃的老鼠药,却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个福利。
当下万幸就不客气的伸出了手,想去接糖吃。
然而刚一伸出胳膊,万幸就被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双黑瘦黑瘦的手吓了一大跳。
她上一世生在九十年代的贫苦农村,村里也多的是贫困户,住的都是土坯房,每逢下雨都要用东西接着水,再一盆盆往外倒。
可即便是那样,家家户户的大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给自己的孩子吃好的。
除了天生吃不胖的,基本都是起码健康的。
然而现在这个身体的这双手,手上除了一层皮之外,手掌上都丁点肉不剩,简直是瘦成了皮包骨,还脏的不成样子,活像刚滚完了灶台一样,不少地方都黑的发亮,比一边刚下工回来,身上风尘仆仆的几个大人都黑!
如果说,刚看到小说时还觉得作者在夸大描写,现在见到这身体凄惨的模样,万幸也不由心生愤怒——二房这两个当爹当妈的,想贪了那一百块钱,又不想好好养孩子,当天上掉馅饼的?
这个时代的农村,缺衣少食虽然是经常的事,但是这和故意不给吃穿,还让万幸做苦活,又要挨打挨骂,那是两码事!
于是万幸手一缩,瑟瑟缩缩的看了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王秀英,嗫喏道,“我、我不敢吃……”
毕竟是当了大队长多年,多多少少的,他也会帮着村镇干部调节。
见多了这种情况,当下就觉得不对劲,脸色一变,说道,“这,张老师……”
他喊的人,正是张敏静。
张敏静当教师的时间不长,但也是好赖当过几年,这年头,有学问的人,都受人尊重。
他们家往上数都是三代贫农,丈夫也是追加了二等功勋的烈士,所以,万家在整个石桥大队上,还是很有名望的,是数一数二过的很不错的家庭,就算是最青黄不接的二三月,他们家都不至于饿肚子。
赵建国敬重她,所以才把话头交给了她。
张敏静沉着脸,看了一圈这屋里的人,那气势,绝对不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村妇人。
赵建国平时也见惯了她笑呵呵的亲切模样,猛地见她这样子,也着实是吓了一跳。
张敏静沉思了一会儿,目光在家里的这几个孩子身上转了一圈,主要在万忠军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之后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