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一点点地解开,藏在下方的烫伤便显露了出来,男孩的皮肤很白,这也衬得那赤红色的伤疤越加触目惊心了起来。
千代看着那道伤疤,只觉得心里仿佛被尖针戳了一下,蓦然酸楚了起来,明明她见过更重的伤势,自己也曾受过更惨痛的伤害。
但是仅仅因为这样的伤疤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她就忽而间就感到无法忍受了起来。
不管是“奥托薇拉”还是“温蒂”,她所生活的年代中,孩子永远是大人不顾一切都要守护的存在,因为那代表着明日的希望,代表着新生的绿芽。
薇拉沉默地上完了药,轻轻抚摸着轰焦冻绑着绷带的左边脸,轻声问道:“我可以让你的伤势立刻痊愈,甚至不会留下疤痕。”
双眸紧闭的轰焦冻睁开眼,抬手握住了她盖在他脸上的手,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想留着,姐姐。”
痛楚也好,伤疤也好——那些都是他伤害了母亲的罪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放下对父亲的仇恨。
这天晚上,轰焦冻又做了噩梦,他满身冷汗地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脸失声痛哭。
咸涩的眼泪沁出眼角,划过伤痕时痛得他浑身颤抖,但是他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周围一片漆黑,就像那无休无止的梦境,就像缠连不去的阴霾,控诉着他曾经的自私,也嘲讽着他的软弱与无能。
“啪——”
灯,突然亮了。
轰焦冻猛然抬头,却忽而被人抱进了怀里,那个怀抱稚嫩而又瘦弱,但是与母亲一样温暖。
在那个人沉默而又耐心的拍抚之下,轰焦冻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也终于从那绝望如泥沼般窒息的梦境里缓过神来。
他们彼此沉默着,直到千代忽而抬手抚上他的左脸,轰焦冻才像触电一般推开她的手,嘶声哭喊道:“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左半边,很丑——”
一半像母亲一半像父亲的孩子,内心恐惧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像伤害母亲的父亲那样的人。
因为是最爱的母亲亲口告诉他的——他是恶魔的孩子。
千代裹着巨大的懒人毯,半拖半抱地将男孩拽到了窗边,此时已是深夜,屋外万籁俱寂,下过雨后的天空难得晴朗,甚至能看见星星。
千代沉默地将轰焦冻抱在怀里,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情绪,直到他哭累了,她才抬手揉揉他的发,轻声说道:“我一直不曾询问你的过去。”
“因为我一直觉得,回忆与言语都是非常痛苦的,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怜惜同情你’的欲望而揭开你的伤疤,是一件非常残忍也非常自私的事情。”
“但是,轰,有些伤口不把腐烂的肉挖出来,伤势是永远不会愈合的。当然,也有更多的伤痛会像你脸上的伤疤一样,成为一生都无法洗去的印记。”
她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温软的触感在眉心化开,那代表着“怜爱”,于是她在这个星辰明亮又适合倾诉的夜里,温柔而不强求地叩响了他的心。
“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向我倾诉呢?”
轰焦冻倦倦地抱着她的腰,像傍晚归巢的鸟儿,用喑哑而又低沉的语调,向她讲述了一个并不美满的家庭。
野心勃勃并且只将家人当做工具的父亲,因为没有继承父母双方个性而被当做废物的兄姐,还有记忆里温柔却总是哭泣的母亲。
这么多,这么多——却不是让轰焦冻真正崩溃的原因。
“父亲是因为母亲的个性才娶了母亲,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