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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犹斗
    南北隔江对峙了近两百年,隔个五年十年就要做过一场, 即使两国内部各自改朝换代亦没有改了这惯例。面对老仇家, 南陈骤然提起联姻之事, 自然是有缘故的。

    自从吞并了偏安一隅的西蜀,北周便在南北之争中占据了上风。去年恰逢南陈国丧,登基的新帝勉强站住大义的名分却无力掌控朝政,权柄散落在几位权臣手里。北周趁此良机突袭边境,攻克了数座城池。奈何南陈盘踞江东之地百余年,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北周的推进并不如预想之中的顺利。前段日子, 北周好不容易拿下了汝阴新城二地,偏偏北疆传来了坏消息,西北草原上的颉利可汗似有异动。

    这位颉利可汗堪称一代雄主,三年前他成功压制住了往日里恨不得将彼此脑浆打出来的各部族,统一了分裂的漠南漠北草原,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与草原接壤的大周,频繁派出小股骑兵骚扰北周边境诸城。最近两月北周朝廷频频接到线报, 颉利可汗正在整顿兵马, 似有大举入侵之意。

    为了加强北疆的守备,庆元帝不得不捏着鼻子抽调南边的兵马, 等同于放弃进攻南陈, 转为守势。见此机会,南陈派出使臣向北周表达了求和之意。

    可求和就求和吧,和亲是个什么鬼。庆元帝拿起御案上摆着的黄杨木嵌金蝠珠玉的云头如意, 一下一下敲击着手心,总觉得事情不对头。又不是战败求饶,送个宗室女就顶天了,把真公主嫁过来不嫌丢人吗?

    “李伯隆这小子是怎么想的,图什么啊。”庆元帝自言自语道,略显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下巴上松弛的皮肉颤抖了两下。莫非他害怕南陈世家与朕串通夺他权柄?可朕还担心你和草原达成约定来个两面夹击呢。

    虽说传闻里这位明惠公主的生母与新出炉的太后不睦,但若说是为了报复的话,折腾人的手段多的是,犯不着打自己的脸,和亲从来不是什么体面事。

    “总不会是派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刺杀朕吧?”说到此种可能,庆元帝自己都觉得好笑。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觉得甭管这位公主有何使命在身,到了京城后找点由头把身边的人一换,到时候是龙是虫都得趴下。反正他是娶儿媳妇,不是嫁女儿,有何可怕的?

    轻微的骚动声从外面传来,庆元帝皱了皱眉“吴质,怎么了?”

    紫宸殿太监总管吴质一挥拂尘,躬身应答说“陛下,是柳美人的宫女……”

    “过来干什么?”

    “说是柳美人身体不适,想请您过去看看。”

    “打发她走,有病找御医,没病就好好待着。”庆元帝说的话很不客气,语气却谈不上有多严厉。柳美人年芳十八,生得一幅花容月貌,是他近日捧在手心里的新宠,在后宫气焰正盛,许多老资历的嫔妃都不敢撄其锋芒。

    吴质一向乖觉,听出庆元帝没有动气的意思,便走出殿门客客气气地请柳美人的宫女离开。

    经过这么一打岔,庆元帝也没了思量南朝皇帝谋划的兴致,爱妃的芙蓉玉面在他面前闪过,他转而考虑起今夜宿在何处的问题来。

    一个念头忽然从他脑海里冒出。

    传闻里这位明惠公主是南陈第一美人,见了真人后倒要看看是否名不虚传。

    …………

    时近丑时,如水月色倾泻而下。蔓青纱帐里的唐煜辗转反侧许久,依旧难以入寐。

    折腾了半日,唐煜翻身下床。

    今夜值守的是大宫女流朱,她手里举着一支小蜡,撩起纱帐的边角轻轻问道“殿下,您有何吩咐?”

    “我一个人静静,你带人出去。”

    流朱停顿片刻,方问道“殿下,用点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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