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散后,几位重臣又跟着皇帝去了宣室殿继续议事。其余朝臣散朝之后,也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处, 边往宫外走边谈论着之前的事。
散朝之后要回各自衙署,礼部郎中自去寻同僚说话了,陆启沛也跟在了大理寺卿和少卿身后。大理寺的人倒是不讨论之前朝中之事, 两位上官走在一起, 多半还是在聊案子。
陆启沛跟在后面听了几句,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巍峨的殿宇,思绪却不由得跑偏了——早半月祁阳就与她约了宫宴再见, 如今荣国使节这般态度,显然已是将皇帝得罪狠了,那么惯例的宫宴还会不会举行啊?别到时候皇帝把人晾着不理,公主殿下也白等一遭。
万幸,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虽然皇帝确实不愉,可大国威严却不能失了风度。
宫宴的时间被定在了三日后, 稍稍有些晚了, 已算不上接风宴。不过这个时间却是也恰当,三日间皇帝和重臣恐怕还要就荣国国书的事再行商议,反正捏着鼻子认下是不可能的。
陆启沛得到消息也期待起来。不过在此之前,谢弘毅的出现显然也让她颇为在意, 尤其这人还以贵族的身份出现在了荣国使节之中。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却又因两人长相相似, 不好打听太多怕引人怀疑。晚间回了陆府见到齐伯,便又问了起来,这一回单刀直入“齐伯,我又看见那人了。”说着观察起齐伯神态“他从北边荣国而来,姓谢,却是荣国的贵族子弟。”
齐伯眼睑眉梢都没动一下,便只道“人有相似,公子多虑了。”不过说完之后,他停顿一下却又补了一句“公子做好自己的事便好,无需理会旁人。”
说着无关,可齐伯的态度分明又有些什么。
陆启沛再三追问也无果,难得觉出几分烦躁来。她拂袖而去,回到自己小院,坐在书房里犹自蹙眉深思——身不由己的感觉很不好受,前世她便死得浑浑噩噩,今生折腾到如今,她连自己的胞弟都亲自下手除了,难道还要被人当做牵线木偶,受制于人吗?!
放在案几上的手不由得攥紧,陆启沛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后呼出口气,决定等宫宴时便将这事与祁阳透露一二,好歹让她帮忙查查谢弘毅的身份背景。
打定主意便也安心几分,目光在案几上扫过,忽然发现上面堆放的书册多了一本。
她蹙着眉翻了翻,多出来的是一本《太、祖本纪》。书倒是她的书,以前也曾看过,可看过之后便被她束之高阁了。今日不知怎的,却又出现在了她的书案上。
陆启沛最近没心情读史。她近日在背《大梁律》,还有同僚推荐的几本刑律书籍。厚厚的一摞书册堆在她案头,看着都让人觉得头疼乃至胆寒。但万幸陆启沛是最不怕读书的,厚厚的律例这小半月间也被她读完了大半,记下了小半,长此以往便也有了在大理寺立足的资本。
看着乱入其中的《太、祖本纪》,陆启沛起身便要收回书架。可步子还没迈开,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坐了回去,而后翻开书册慢慢研读起来。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荣国使节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等人的处境,这三日间几乎都留在了四方馆里好吃好喝。偶尔得了闲,还会成群出去逛街,买起东西来不比逛街的女人手软。
梁国众人冷眼旁观,却是越发闹不清对方目的了——真的猖狂至此,是笃定了他们会答应国书上那些匪夷所思的条款,还是笃定了开战也不怕?
亦或者,这些人其实是盼着开战的……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便是在这般局面下,迎接荣国使节的宫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