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凝视着窗外,整齐高大的梧桐树披着层层白色素衣,即使是寒冬料峭里,依然显得笔直,这么强硬的树,也需要用白膜裹缚强壮的树干来躲避冬日的寒冷。靳尧想,我总不能连树都不如。
他顺着人声又看往楼下,又湿又寒的恼人天气里,路上依然有人群川流不息,每个人都有来处,每个人都有去处,靳尧又想,为什么只有我茕茕独立,我不该这样无根无萍。
他看到心里有两个小人在对峙,一个在说:“回去吧,找回你自己!没有记忆的人生是苍白的,时而病发还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你必须要找回完整的自己才能痊愈!”
一个反对:“不能回去,那是痛苦的,绝望的根源,你逃到这里就是不想再深入那个漩涡,现在这样一无所知的平静生活是你一直渴求的,别回去!”
靳尧身上常备有一包烟,但他很少抽,一般都是用来发给别人,他对香烟有一种很熟悉的依赖感,好像他以前经常与香烟作伴,但每次真的打燃火机,只要吸食一口,就觉得口腔里泛苦,然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抗议:“靳尧!把烟灭了,你臭死了!”
那时候靳尧都会下意识地四下看看,发现周围并没有人,他还疑惑许久,但是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把烟摁灭。
在他身上许多复杂而矛盾的点如今都指向了一个事实,他以为的这个自己,原来并不是表面展现出来的那样,他过往的人生里,原来有家人有朋友甚至还有恋人,那他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他的身份又是谁给予的?他的那段过往里,又究竟深埋了多少不堪的回忆,让他全部的警惕细胞都调动起来,阻止他寻找那段记忆?
他想起被催眠时脑海里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那个年轻的男人阴鸷狠厉地盯着他,说出许多扎人心肺的话,他记得画面里的自己每听到一个音节,胸肺里面都像是被轰开一块碎片,那种血管都要因疼痛爆裂开的感觉,在这个时候依然让靳尧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忽然激灵灵打了个颤,有人竟然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欺近了他,一个冰凉坚硬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一双修长却格外有力的手臂圈上了他的腰,大颗大颗滚热的水珠砸进了自己的衣领里……这一切的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靳尧甚至像个木桩一样由着对方为所欲为,任他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靳尧一手抓住紧箍在他腰间的一只手,迅速扭头去看那人的脸,他该立刻拧断这只手,然而他触碰到那冷得像冰,有力得像铁钳的一般的手腕时,他同时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好像天边蓦然劈下一道闪电,靳尧甚至能听到炸响在头顶的轰隆隆的雷鸣声,他的脑子被眼前这张脸劈得一片空白。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或者该问,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那人看着靳尧的眼神,仿佛风暴来临之前的深海,汹涌澎湃,浪潮迭起,恍惚、震惊、哀伤、热烈、不可置信、欣喜若狂……还有许多许多复杂的情绪靳尧甚至都分析不出来,凝固在这个男人脸上最后的表情是一种极致的绝处逢生一般的狂喜,靳尧看到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疯狂砸落。
许泽恩浑身抖得不成样子,他的嗓子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块热炭,又沙又哑,一开口灼热的气息烫得靳尧狠狠一颤:“靳尧,靳尧……”
靳尧倏然一震,他有许多次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然而这个声音……他知道对方是谁了。
靳尧蹙着眉:“许……泽恩?”
许泽恩的眼泪涌得更厉害,但是他的眼里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