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组里,几乎人人都有点儿完美主义强迫症,而这意味着参赛文书一拖再拖,直到最后一刻,确认字体、脚注、封面颜色再没有一丝错漏,才提交给了赛事委员会。
邮件是组长杨铭发的,他按“确认”按钮似乎比发射一颗原子弹还要庄重谨慎,以至于满屋子的人在他转过椅子来通知发送成功的时候,都有点儿劫后余生的错觉。
离正式比赛尚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然而今晚谁也熬不动了。
国际法学院的一位学长当场表演秒睡,把会议室的凳子拼一拼,头枕脚搭,中段悬空,没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傅聿城收拾东西,准备关掉一切通讯设备回宿舍睡个囫囵觉,哪怕翘了梁庵道的课也在所不惜。
正准备走,被乔麦叫住,“学长,我还有个问题……”乔麦也是刑事诉讼法专业的,平常请教他与杨铭多些。但乔麦与她的“兄长”思考回路十分相似,聊了聊着便会钻入一模一样的牛角尖,不得不引入外援终止争议。
傅聿城打个呵欠,“休息两天再继续吧,熬一晚上了,你不累吗?”
乔麦推一推眼镜,煞有介事,“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一位学长走过来往她脑袋上薅一把,“再奋斗就嗝屁了。”
“我不累……”
大家打着呵欠,自动把人抛下,“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们老菜皮,比不上了。”
“想老子当年也是能通宵看球的。”
乔麦看着那位在椅子上补觉的学长,犹豫要不要将人叫醒,最后眼一闭当没看见,追上前方众人,“喂,等等!”
傅聿城回宿舍冲了个澡,爬去床上,没多会儿便呼呼大睡。
疲累让他无暇分心,有时候朋友圈里刷见关于梁芙的状态,高度运转之后陷入宕机状态的大脑会自动阻止他去深入思考。礼貌性地点个赞,刷过去。
起初梁芙会给他发消息,但他忙于i模拟法庭的准备工作,手机搁在一边,等再看到的时候,已经好几小时过去。这延迟的回复被梁芙当做了敷衍或是别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她发得越来越少,渐渐的,那被他置顶的聊天对话框一片沉寂,再也没有浮现过任何提示未读的红点。
文书上交之后,他们就得开始进行模拟庭辩训练,尤其是针对检方和被害方做差异化论证。这又是一轮苦熬,每引入新的视角或是新的观赛队员,就是一轮纷繁复杂的头脑风暴。
四月初,已不记得是第几轮的庭辩训练了。结束之后大家各自整理提问暴露出的论证路径的逻辑问题,整个会议室里没人偷懒,没人闲聊,只有敲打键盘,和凑在一起讨论问题的声音。
忽听有人敲门,靠门坐的杨铭没有抬头,说了句“请进”。门开了,然而无人进来,亦无人答话。
注意到的人都疑惑地抬头看去,门口一人穿墨绿色碎花连衣裙,平底鞋,几乎不见跟。
她站在门口笑一笑,低声说“我找傅聿城。”
走到阳光下的时候,傅聿城才意识到,已是四月春深了。一阵风一场梦,时间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