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见皇后娘娘都大驾光临,顾先生顿觉受宠若惊,一骨碌就从竹榻上爬起来。
林若秋亲自向他鞠了一躬,款款说道:“我儿顽劣,不想伤了先生尊面,因此今日特携他前来告罪,还望先生海涵,既往不咎。”
顾先生作揖不迭,“怎敢劳动皇后大驾?老夫实在生受不起。”
两方各自谦辞一回,林若秋又让楚瑛规规矩矩上前赔礼,但见他一言一行莫不合乎体度,半点也挑不出错来——大约是李蔷劝他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顾先生要的只是个形式,能有台阶下便可,当下摸着楚瑛的头笑眯眯的道:“不是我说,大皇子生生是叫那两个顽童给拖累的,真不知邺王府为何要送他俩进宫,累得老臣教导起来亦颇费力。”
林若秋只得赔着笑脸,又说了番辛苦先生的大道理,其实她哪愿意那两小子进宫,尤其是那个大的——从前楚兰听了魏语凝的挑唆,贸然来撞她的肚子,就算他是个孩子林若秋不跟他计较,可心中难免耿耿于怀。奈何她身为各王亲的长嫂,务必得一视同仁,更不能在下一辈身上显出偏颇来,也只好不予计较。
加之楚瑛虽与楚兰楚萱两堂兄弟时常打打闹闹,可一同进学的孩子里头,也数他们几个最为要好,许是血缘最近的缘故。看在这层好处上,林若秋姑且宽容以待。
顾先生答应了明日照常上课,但为了显示伤情的严重性,他决定在太医院多留一天,林若秋只好先带着楚瑛回去。
楚珹见哥哥今日有空,也便叽叽喳喳找他作耍,两个孩子年岁差得不远,虽一个内向一个活泼,可玩乐的心思倒是一致的。
林若秋放手让他们交流感情,因方才赔礼说法费了太多力气,正打算回房眯眯眼,就看到李蔷行不动裙的过来了。
上前朝林若秋施了一礼,她便笑眯眯地向楚瑛招手,“大殿下,快过来,李娘娘做了些好吃的东西,都是你素日最爱的。”
楚瑛果然欢呼着跑来,李蔷便让侍女将手中一包东西递给她,又将他搂在怀中摩弄他的头。
无奈楚瑛还惦记着适才的游戏,往嘴里塞了两块糕后,就忙不迭的跟楚珹跑到屋外去了,李蔷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他离开。
林若秋看在眼里,不禁说道:“妹妹对阿瑛真是关切。”
李蔷听出她言外之意,只浅浅道:“我自小看着大殿下长大,疼他自然比疼别的孩子多些,若知二殿下也在,我就命人多做一份过来了。”
林若秋便不再言语,两人静默的看着窗外两个孩子戏耍,恍若一对彼此投契的母亲。
李蔷看了半日,恍若无意问道:“我听说近来朝中已有立太子的风声,不知姐姐以为如何?”
倘在平时,林若秋只会当成一句闲谈,可经过安然那番忠告,她却不得不往深层解读——李蔷此举,会是在试探她吗?
因此她只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陛下自有打算,本宫哪能管得了多少。”
李蔷笑道:“话虽如此,可姐姐得陛下专宠多年,既是诸皇子的生母,也是嫡母,这家事总能议论一二吧?”
她轻轻叹道:“立嫡立长,此为古训,姐姐若真心疼爱大皇子,不若早些奏请陛下立他为太子,如此也好使朝野安稳。”
林若秋锋利地望她一眼,冷声道:“有陛下在,朝政自然安稳。且陛下说过,储君之事不急,若太早明确君臣之别,反而不利于诸皇子亲近,我知姐姐一心为阿瑛思虑,可也不必操之过急。”
李蔷沉默一刹,盈盈笑道:“那是我失言了,姐姐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