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他们的暮年,若其中的一个先去了,剩下的该怎么办?私心里,林若秋更愿意死在皇帝前头,若是她先去了阴曹地府,皇帝好歹有朝政忙碌,不至于太过伤怀;可若是楚镇先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该怎么办呢?像太皇太后那般高寿,那般清闲无忧,可即使如太皇太后这般磊落自在的人,闲下来偶一思量,怕也难免寂寞吧——爱她的人、她爱的人都已离去,还有什么可供缅怀呢?
只是如今虽夙愿得偿,却比林若秋预期的提前了许多,怎么会这样快呢?这辈子明明才过了一半。
她不忍落泪,亦是不敢,皇帝见了定要上来安慰的,可她实在不忍面对生离死别之景。林若秋只好努力给他一点希望,也不让自己太过灰心,“古先生医术卓绝,又见过不少稀奇古怪,定能医好臣妾的病。”
楚镇点点头,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腕,“朕当初也是多亏他才一扫颓唐,有他在,定能妙手回春。”
林若秋想表示赞同,却实在无话可说。希望越大,怕是将来的失望也会越大,万一那位也医不好她的病,那便是神仙都回天乏术了。
她再度望向皇帝日渐成熟稳重的面容,哪怕已近知天命之年,依旧英俊得让人心生爱慕。她能遇上他,实在是撞了大运,待她去后,又有谁能弥补他生命空缺中的空缺?
林若秋本想安慰他不妨再在京中贵女里挑一位续弦,她绝不会有异议,奈何话到嘴边,偏偏张不了口。这辈子两人贵乎坦诚,就不必再说这些违心之语了吧?她从来就不以宽宏大量著称,临死之前,何必再来说这些粉饰太平。若实在逃不过,她惟愿清清静静的离开人世,而不给他带来一丝困扰。
林若秋挣扎着坐起身,躺久了总觉得皮肤又热又痒,跟有小虫子在咬一般,不知是否殿里火盆生得太足的缘故。
楚镇察觉她的动作,“朕让人打盆水给你擦擦身?”
林若秋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含羞道:“那就劳烦您了。”
楚镇容色淡淡,“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套。”
待热水呈上后,他却命人撤下,自顾自地端着铜盆上前。
林若秋诧道:“您亲自来?”
她不放心让楚镇看到自己此时这副躯体,它们并不怎么好看。况且,一个病人终日躺着,身上难免带点气味,以皇帝好洁的脾气恐怕受不了腌臜。
然而楚镇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缓缓将巾帜打湿,动作轻柔地沾了热水为她擦拭,仿佛对待一件极为精美的瓷器,目光毫无保留,却是不染丝毫邪念的。
皇帝亲自动手,自然不可能如红柳那般细致妥帖。林若秋却只觉眼眶濡湿,仿佛有泪将欲落下,不似感伤,倒似欢喜。
可是她宁可不要这样的欢喜,两人能好好的相伴到老,不是比什么都强?
林若秋对着墙壁,待心情平缓些,方转头望着楚镇那张认真脸孔,笑道:“陛下待人这样好,难怪李氏当初会心悦陛下。”
现在她倒不觉得李蔷的心思多么难于理解了,遇上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子会不动心?或者,李氏并非出于外表而对皇帝一见钟情,而是见多了楚镇与她相处,自己感动自己,恨不得以身代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皇帝轻轻皱眉,“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林若秋便住了口。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的确是不必提起了,她只想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供作怀念——但愿它们不会被孟婆汤的药效悉数抹去。
濯清了污垢,楚镇又用一块干布为她揩遍全身,继而用锦被严严实实地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