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忽然鸦雀无声，云漫绮的手一个颤抖，啃了几口的包子就咕噜噜地滚到了桌子底下。

    阿飞的手真真切切地已经握在了剑上，忽而朔风一卷，凛寒的飞雪扑进客栈里，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云漫绮茫然地坐在原地，李寻欢看着她，那么精致的衣服，那么漂亮的脸，蒙着眼睛坐在那里，像是受惊的小动物那样，不说话也不动，安静得惹人心怜。

    那些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响起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声，接着又有血腥气，这便是又死了人。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死亡，可是云漫绮竟然没有觉得很害怕，因为阿飞很快就握住了她的手，少年人的手修长有力，云漫绮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她知道就是这只手拿着剑杀了人，但是现在这只杀人的手握在她手里，有力但是却温顺，几乎是乖巧地待在她手上，除了温暖，什么也没有带来。

    云漫绮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阿飞又拿给她一个包子，她就又开始安安分分地啃包子，听着阿飞和李寻欢说话。

    “我去帮你杀人。”阿飞说。

    云漫绮知道他是在对李寻欢说话，但是她不明白阿飞为什么要对李寻欢说这种话。

    她当然是不明白的，毕竟这是江湖上的事情。李寻欢是武林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出手杀了一个人，放走了一个人，那么就意味着，他入关的消息无论如何是瞒不下去了。

    消息传了出去，就代表着李寻欢重出江湖，而重出江湖的人，就要杀人。可李寻欢此次回来，绝对不是为了杀人。阿飞这样说，就是要替他去了解今天这一桩麻烦事，连同十年前的那些仇家一起，都帮他挡住。

    他说完这话以后，李寻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然后响起来一阵咳嗽声，撕心裂肺。稍后咳嗽声停止了，云漫绮就第一次听见了李寻欢的声音，酒一样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出来的醇厚。

    他说，“你我同车来到这家客栈，你请我喝酒——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阿飞沉默了，之前在雪地里，他确实是上了李寻欢的马车，因为他能一直走在冰天雪地里，云漫绮却不能。

    “假以时日，我会去找你的。”阿飞说。

    然后他对李寻欢说，“她叫阿依娜。”

    云漫绮捧着茶杯，茫然地笑了笑。

    阿飞又转向云漫绮，他放软了声音，轻声道，“阿依娜，这是李寻欢，李大哥。”

    李寻欢？

    李寻欢！

    云漫绮的手一个颤抖，捧在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但是李寻欢却没有觉出什么异常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怜悯地对云漫绮道，“你以后，就跟着我走吧。”

    云漫绮反应了过来，阿飞方才说那一番话，原来是为了让李寻欢照顾她。

    她忽然站了起来，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一片衣角，可是那也只是一片孤零零的衣角了。话音落地的同时，阿飞已经拔剑削下了那片衣角，站起来往客栈门外走。

    他已经安顿好了他喜欢的小姑娘，现在他该去走自己的路了。

    但是云漫绮想，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救了我……她说不清楚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客栈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云漫绮，她背对着所有人，一把扯下了蒙眼的红纱，然后掀开客栈的门帘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