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正独自行走在错落的梅树之间，这里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十年不曾见过此情此景，如今看在眼里，一草一木都如故人。

    哪里有些异动，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寻欢猛然转身，道一声，“是谁？”

    飞刀已在指间！

    一树梅花之后慢慢转出来一角青色的裙摆，李寻欢一愣，收起飞刀，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来人正是云漫绮，她穿着白日里李寻欢买来的天青色长裙，雪河一般的白发以白绫绑在脑后，琉璃般的眼睛就直接暴露在雪光和月光之下，诡丽如妖魅。

    今晚有雪有月，虽是夜间，光线却也不怎么黯淡。可是她往那里一站，雪色与月色都黯淡。

    云漫绮有些不安地看着李寻欢，她抱着一条长毛的大氅，那大氅显然是李寻欢的衣裳。

    李寻欢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拿了她怀里的大氅，抖开披在她身上，温和道，“夜风寒凉，出来干什么呢？”

    云漫绮指了指被李寻欢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

    李寻欢苦笑了一下，“你找诗……龙夫人要的衣服吗？”

    这大氅还是他当时留在李园的衣服，一走十年，当年簇新的皮毛都发了旧。

    云漫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咬着嘴唇看着李寻欢，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急得她跺了跺脚，指向他们方才开宴的方向。

    李寻欢想了想，猜测道，“你听见我们在酒桌子上说的话了吗？”

    这话说出来，李寻欢也赧然，低声道，“你莫要放在心上，我，我绝无唐突之意，只是席上——”

    只是席上如何，他却说不出口了。

    云漫绮仰着脸看着他，神色很认真地等着他说完，可是这话又叫他如何说得出口——他总不能说，我不想让我表妹的丈夫误会，因而拉了你出来作筏子？

    这话他说不出来。

    好在云漫绮也不在意，见他不在说下去，便宽和地一笑，然后又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确实听到了那一席话，但是请李寻欢不要放在心上。

    李寻欢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云漫绮却又指了指宴席的方向，然后又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大毛衣服。

    李寻欢的脸色一僵，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才能平静地问道，“你是说，龙夫人和你一起听到了那番话，然后，她就把这衣服给了你？”

    云漫绮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对李寻欢的理解能力很满意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寻欢的手骤然收紧了。

    良久，他才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如今她已为人妇……也好，也好。”

    然后他低下头，云漫绮看着他，等着他说话，李寻欢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身后隐隐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另有一条黑色的人影正如奔雷一般直扑他的后背，凌冽的杀气直扑后心，李寻欢一转身，恰恰露出了身后的云漫绮。

    遮住月亮的薄云飘走了，骤然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她的身影，她抬起脸，露出一对诡丽如琉璃的眼睛！

    来势汹汹的掌风忽然停住了，那扑向李寻欢的黑衣人在半空中生生止住了去势头，一个翻身，落在了一株梅树的阴影之下。

    月光更亮了，寒冷的光辉照在李寻欢的手上，在他指尖折射出一点凛冽的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