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朱从寒不明白原因,只以为是自己还不够优秀,人家看不上他。可后来他渐渐长大,读过几本经书通晓了什么是“郑伯克段于鄢”,学过几本兵法懂得了什么是“卑而骄之”,又看过几本说文知道了什么是“捧杀”,什么是“纵容”,什么是“表里不一”。
于是明白了,那些婚事的背后是何人在作梗。
也明白了,为何每次母亲都会温柔地帮他准备好衣裳钱财让他放心地出门肆玩,而四弟却不得不在家中闭门苦读;明白了为何每次父亲怒他打他时母亲都会柔弱劝阻,而父亲却怒火更甚。
原来都是那个女人的功劳,那个他曾经真心实意想要终生唤作母亲的女人。
如今的都鄂伯爵夫人并非都鄂伯的原配,而是后娶的续弦。
原伯爵夫人,朱从寒的生母,在他小的时候为照顾因贪玩而不慎落入湖中染上风寒的小从寒,衣不解带,以夜继日。后来小从寒渐渐痊愈,可原伯爵夫人却不幸染病去世。
朱从寒就此成为了克死母亲的凶手,伯爵府里的扫把星,父亲不喜他,兄长怨恨他,他变成了完全融不进伯爵府的孤零零的存在。
像是沙漠中的一眼泉水,寒冬里的一把篝火,那时温暖滋润了朱从寒受伤而弱小的心灵的人,便是他温柔美丽、平和可亲的继母,现在的伯爵夫人吴化柔。
表象有多美好,真相就有多残酷,剥开那些虚伪与伪善,露出的竟是一层又一层的痛彻心扉。
第一次发现端倪,是因朱从寒终于查到当初传出那些污蔑他的传闻的源头,吴化柔的贴身丫鬟桂枝。
证据确凿的对峙之后,是吴化柔娇柔又声嘶力竭地哭喊,说那是桂枝的自作主张,说她毫不知情。
朱从寒凝视继母半晌,说他相信她。
第二次是他科考时,吴化柔为他精细准备的护膝。
第三次……
第四次……
……
一次又一次,否认,震惊,愤怒,难过,接受,心情平静。他究竟花去多少年时间,才终于看清继母温柔和善的表皮下,包藏的一颗漆黑如同木耳的莲花之心?
所以这次,继母想方设法劝服曾撂下狠话说不再管他的父亲亲自出马,甚至用些卑劣手段强行定下与席家的婚事,这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有着为他挖的又一个巨大陷阱。
朱从寒紧抿嘴唇,伸手摸摸袖口里的文契,心道用这个把柄威胁席州判,席家一定会退婚。
他兀地抬头,全身厉气四散,眼神凶狠地盯着席府的门匾,然后发现……
呃……他走过了,席府大门被他落在身后。
路边的一位老叟看朱从寒站在路中发呆半天,吆喝道,“小郎君莫不是饿昏了头?要不要来尝尝老头子的包子啊?”
朱从寒转身回看他,眼神变幻不定,却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奈。
他才不小咧!
他今年二十三岁了,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肩宽腰窄,颀长高挑,任谁看见背影都能知道他是一个英俊威武的好儿郎。
可偏偏长着一张娇嫩嫩的娃娃脸,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娇小柔和的脸上是同样玲珑挺立的鼻梁,薄如花瓣的嘴唇旁边带着浅浅的酒窝,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红光芒。
唇红齿白,青葱少年,任谁见了这张脸,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哇!好可爱的小郎君。”
唉,都是年少时惹的祸。
十六岁那年他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