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很老的合照,边缘已经泛黄。
十二个男人,应该刚好是一个小队,分成前后两排,站得笔挺,个个都很有精神。
他的父亲…就在左前面。
他穿着笔挺而利落的老式军装,相貌斯文,文质彬彬,身材高而瘦,看上去温和而机敏。旁边是陆焱的父亲,也是小队的指挥官,比其他士兵都年长一些,高大挺拔,英武冷峻。
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对着镜头微微笑着。
顾湘看得很认真,手指轻轻地,缓缓抚摸过父亲的身影。
这一刻,她忽然想,
——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她深深地望着照片中对着自己笑的男人。
如果他在,妈妈,妹妹和她之间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宠爱她一点,妈妈宠爱妹妹一点,刚刚好的一家人,幸福又温暖。婚约也不会这样…而且,说不定她来西北,父亲还会和她一起,陪着她,带着她,也不会这样无依无靠…
敦煌的夜更安静了,她倚靠着墙,孤独和不安像戈壁滩上一层又一层的风沙,将她紧紧包裹,缠紧。
没有人陪着她。
一切都空荡荡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顾湘的心再次悬起来,迫不及待朝门口走去,冰凉的胸口涌上一抹温热,可,脚步声从远及近,慢慢往隔壁走去。
不是他。
也是,如果他回来,肯定会先打个电话的。
心愈发沉,希望之后的失望,如沉凉的夜色,令人更难受。
……
顾湘也不知道自己时什么时候睡去的。
朦胧中,她梦到了顾嵩山。
梦到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顾嵩山还在南城,他是文工团的,手风琴拉得极好,那时候妹妹刚出生,一听见音乐声就会笑。
可是后来,顾嵩山前往西北慰问演出,再之后,他就被调到了西北。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夏翠萍对此很不满——尤其是在听说他居然千方百计调入作战部队后。但没有办法,她自己也是军区医院的,当然也要支持工作。她也想过带着他们去西北,可一来上学不方便,二来夏翠萍的亲人都在南城。
顾湘还记得。
那时候,每次顾嵩山回南城,家里就跟过年一样,他会给他们买许多糖果,小裙子,发卡。
顾湘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妹妹每次都想要双份,她在夏翠萍的目光中也都会让开她。
顾沁幼时身体娇弱,又是一出生父亲就不怎么在身边,她应该让着她。
而顾湘最喜欢的,是石头,各种各样的小石头,上学路上,出去玩时,捡起来就偷偷放在抽屉里,像收集天上的星星。
可是夏翠萍不喜欢她那一堆破石头,觉得不像女孩,还把抽屉里搞得脏兮兮的,有一次,她实在愈发忍受,把顾湘精心攒了很久的石头都给扔得干净。
顾湘那时候才六岁,一直哭,一直哭。
她攒了多久啊,一夜间失去了最珍爱的宝贝。
那天晚上,父亲刚刚好回来。
她还记得,那时没有高铁动车,父亲坐了三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后,看见她哭,就到外面帮她拣了一整夜的石头。
她趴在父亲宽阔的背上,听着他哼着歌哄她,看着晨曦一点点将父亲短短的头发镀了一层金光,她觉得特别幸福,特别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