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陈家上门退亲,贺老爷怕金兰承受不住,甚至担心她寻死。
但金兰却比他和祝氏还要平静,平静得近乎淡然。
她没有诉委屈,也没有埋怨贺老爷和祝氏不为她争取,更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他们为她做主。
贺老爷本该庆幸的,他应该为女儿的懂事而感到轻松,可金兰简简单单的一句“您就会疼我吗”却像利箭一样穿过他的胸膛,让他双手忍不住哆嗦起来,哆嗦得险些站不稳。
他这才明白,金兰看着天真孩子气,其实她什么都懂,什么都记在心里。
十年的失望,十年的辛酸,十年的苦楚,全都在这一句里头。
贺老爷心头大恸,羞愧交加,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金兰看也没看他一眼。
剪春抱住金兰,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姐,你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金兰笑笑,拿帕子给剪春擦眼泪,“别哭啦,以后有的愁呢。”
……
祝氏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陈母自知有愧于贺家,拿到信物,千恩万谢,一遍遍朝祝氏和贺老爷赔不是。
夫妻俩满心不舒服。
陈母哭过一场,眼圈微红,示意跟随的养娘把送给金兰的礼物搬进院子,一担担提盒抬到前廊,绫罗绸缎、吃食用具,全都系了大红绸子,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地,养娘都找不到插脚的地方。
“阿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是真喜欢她。”陈母哭着和祝氏告辞。
祝氏心中冷笑:既然真心喜欢阿妹,为什么还要来退亲?果然读书人家就是会装模作样!
这时,照壁后面忽然传出脚步声,养娘快步走出,小声道:“太太,三小姐说想和舅太太说句话。”
祝氏眉头紧皱。
阿妹这又是何必!悄悄地退了亲事,大家以后还是亲戚,非要揪着陈母不放,反倒是她自己自取其辱。
祝氏不想让金兰当众丢人,陈母却哽咽着点点头,“可怜啊……让我和孩子说说话吧。”
金兰就等在照壁后面,剪春给她梳了头发,挽蚌珠髻,戴几朵木芙蓉通草花,静静地站在那里,见了陈母,还没开口说什么,先眉眼微弯笑了笑,杏子似的双眸又清又透,没有一丝怨愤之意。
陈母泪落纷纷,搂住金兰哭了起来,“阿妹,我们陈家对不住你……”
金兰鼻子酸酸的,依偎在陈母怀里,“舅妈……您和我说实话,是不是罗统领逼你们的?”
陈母的哭声霎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