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只为逐利不为美色而来的窦文山,此刻也有些本末倒置失了初心。心下暗暗盘算着:莫说这姑娘是蒙尘的遗珠,即便真的只是农家女儿,他也愿满心欢喜的娶回家好好疼宠。
窦文山委实未料到这柴门里养大的闺女,竟可生得如此秀雅。荆钗布裙不掩风姿,泥尘灶火不磋肌骨,血脉之事诚不我欺,贵盛之气果真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他这个本镇首富家的少爷,此刻坐在桐家破败的堂屋里,竟端不起半分上位者的架势。
“窦公子?”桐小堇轻声提点。
窦文山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敛了眼中痴态,双手一拱眼帘微垂,彬彬有礼道:“桐姑娘,在下虽未与姑娘谋面,却听过姑娘美名,今日诚心前来求娶,还请姑娘……”
“窦公子既是诚心,何不直说实情?”
窦文山抬起眼皮,望着对面打断他话的美人儿,心下微颤。是他刚刚的理由太过随意?
可是实情他如何说得?总不能直说是从姑母处得知忠正伯夫人正寻亲女的消息,故而才急火火前来提亲!女子最重闺誉,只要他能在桐小堇身世大白前议定这门亲事,届时伯府也不得不认下窦家这个亲家。
这如意算盘打的,窦文山自己都觉得阴险,可哪个商贾不想攀门勋贵亲戚?若非明珠蒙尘流落民间,任他窦家如何殷富,也是高攀不上一个伯府千金的。
既然真相不能说,那么窦文山只得另想一个。稍加思忖,他便露出个略显愧窘的笑容,缓缓道来:“桐姑娘冰雪聪明,在下也不敢欺瞒。前些日子鄙府新宅落成,特意请了位先生来看风水。先生说这宅子阳气过盛,阴则衰微,简言之家中缺一位女主人。先生说若乔迁之际仍无破局,恐生灾殃。家父与家母恩爱,无奈家母仙逝的早,家父又无再续之意,故而在下才突生中馈之思。”
这信口诌来的托辞桐小堇自是不信,却不妨碍桐家二老相信。桐家二老连连点头迎意,一边敬佩窦老爷对亡妻的情谊,一边感叹自家闺女好福气。窦家堆金积玉富甲一方,窦老爷却只钟情于原配一人,这般重情重义世所罕见,老子如此,儿子又能差到哪儿去?
窦文山是读书人,善于攻心,几个回合下来便赢得了桐家二老的喜爱,大有就地拍板之势。
眼见爹娘这就要应下,桐小堇忙出言打断三人的谈话:“窦公子。”
闻声,窦文山止了与桐家二老的热络,转头看向桐小堇,笑吟吟问:“不知桐姑娘有何赐教?”
春寒料峭,不时有风自半敞着的屋门灌进,拂乱桐小堇鬓边碎发的同时,也搅乱了窦文山的心。桐小堇抬手抹了抹鬓角,视线投去屋外,落在当院儿摆着的几只朱地描金雕花直扛箱上。
“窦公子,你今日虽是带着十足诚意而来,但婚姻大事事关终身,即便是小户人家也非三言两语草率可定。公子的心意小女已知,还请公子先行回去,待我与爹娘细细忖量后再行答复。”
听到女儿这话,桐家二老才从先前的煽惑中清醒过来,懊悔表现的太过热切,好似自家闺女多恨嫁。
见二老恢复了冷静,窦文山也只得采取迂回,赔笑道:“姑娘说的是。只是不知姑娘要思量多久?”他视线小心翼翼的在桐小堇脸上窥度,揣测着她的心思。
“五日便可。”桐小堇未作迟疑,淡定的笑着,张口即回。
窦文山的嘴角抽了两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五日,那不刚好是伯夫人要来接她回伯府的日子?待到那日桐小堇得知自己是伯府千金,还能答应他一届商贾之子的求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