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铎每天跟那么多病患家属打交道,早就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在她“老公”面前却这么不客气,想必二人关系匪浅了。她一边用钝痛的大脑琢磨着,一边一眼一眼地往那个眉头紧锁的人身上瞄去。
江铎没再说话,他开了灯,拿着几张片子去旁边看。
一时间,只有她跟他默默相对。
迟疑了下,她开口,“你……”
对方马上打断了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沈临州,二十九岁。”
“口渴吗?要不要水?”没等她回应,沈临州绕过床尾,到了病床右侧。她顺着他移动的步子看过去,他的面容缓慢而清晰地映在了她视网膜上。
其人文质彬彬,五官如刻、却没有多凌厉,眉眼垂下的时候甚至显出几分温柔来,但一眼望去,却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跟江铎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货对比鲜明。
她沿着他目之所及一望,原来在她右边的小桌上有一个玻璃杯,里头装满了水,还插着一根吸管。旁边有一小袋棉棒,已经被人打开过了,陆桑一愣,吸管已经递到她唇边。
陆桑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他凑过来的手上有很淡的香味,好像是薄荷,她鼻子动了动,说:“谢谢。”
沈临州唇角抬了一下,没说什么。
江铎只给了小两口这一点温存时刻,他看完片子,迈步走了过来。
“左臂、胸腔左侧肋骨以及左下肢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以左下肢严重程度为最,另外两处问题不大,就是影响睡眠,我给你开一点止疼药,”江铎顿了顿,“至于颅脑的伤,应该是你失去部分记忆的原因,不过不影响生活。所以,不要急于求成。”
最后一句话是对沈临州说的,后者似笑非笑地看了江铎一眼。
陆桑忍不住插了句嘴,“江铎,我的脖子为什么动不了了?”
江铎走过去看了看,下结论说:“应该是落枕了。”
他伸手按住她的脖子,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她颈部的疼痛一阵轻缓,好歹是能动了。
两个男人片刻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出门前,沈临州回过头来问她早饭想吃什么。
陆桑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不怕死地说:“麻辣小龙虾……”
“好的,”沈临州接收了她的信息,冲她一笑,“小笼包。”
“……”
江铎拎着几张片子往前走去,沈临州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一块走到走廊尽头。
“你打算怎么办?”江铎问。
“你不是说了么,不能急于求成,那就顺其自然。”
江铎轻咳几声,“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是为陆桑着想。”
他紧接着说:“人的记忆像无数棵树,树干、树枝、树根都是重要部分。她忽然忘掉一块,就如同连根拔出了一棵树,带出了泥,牵连着枝叶。她忘掉的不止是你,还有你跟其他人、物件之间的关联。所以,她根本就不记得你跟我都是许老师的学生,毕竟我们一块去她家吃过饭。”
沈临州低声说:“不记得也好。”
江铎想到什么,蓦地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我跟陆桑的事儿耿耿于怀?”
沈临州一咬牙,“重说。”
江铎从善如流地道,“你还在为陆桑写情书对我告白的事不开心?陈年老醋了吧?”
沈临州只有一个字,“滚。”
江铎果然就笑嘻嘻地滚了,临走不忘从沈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