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城,每时每刻都有这样微不足道的大事发生。
亚伦牵着艾格尼丝在一座典当铺的墙根驻足。艾格尼丝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门后不像有人待客。不等她发问,亚伦就淡淡道:“来了。”
与此同时,人群爆发出哄笑。
一个衣着褴褛的女人慢吞吞地拖着左腿挪过来,一手拄拐,另一手拿乞讨用的木碗,碗里寥寥几枚钱币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
刚才没能赚到一个子儿的游吟诗人装模作样地行礼:“下午好啊,我的女士。”
女乞丐翻了个白眼,口气粗鲁:“滚开!”
“不不,我还指望着今天靠您的故事赚一杯酒钱。”游吟诗人这么说着,再次拨动琴弦,抬高嗓门,“路过的友人们啊,我这就给你们讲一讲这位尊贵的女士的故事。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她曾经也是个流着蓝色血液的名门女儿,下面就让我以一曲讲一讲当初她是怎样令上门的骑士们神魂颠--”
女乞丐重重以拐杖捶地,开始结巴:“给、给给我滚开!”
围观人群的兴致更高了。
“别唱这段了,直接讲那个臭男人是怎么搞大了她的肚子又在私奔后一脚踹了她的!呸!”中午就从酒馆里出来的银矿工笑嘻嘻地吐了一口痰。
女乞丐伸长了拐杖要去打游吟诗人,却被对方轻巧蹦开:“哎哟,您别打我,这样吧,您来给我们走两步,贵族小姐们的那种走法,我把各位的打赏分您一成,行不行?行不行?来嘛!”
女乞丐佯作未闻,继续蹒跚前行。嘘声四起。
旅店老板娘从二层窗口探头,凉凉道:“都说是领主的女儿,谁知道是真的假的?从南方千里迢迢地过来,婊|子也能编个好听的身世装可怜。”
“你、你你都,都知道什、什么!”女乞丐只有说“滚开”这短句的时候才不犯结巴。
“那还不跳个舞证明给我们看看啊?”拉着木材的壮丁从旁经过,吹了个口哨。
“我、我我……”女乞丐忽然扔下拐杖,笨拙地移动身体。那步伐的确是舞步,只不过她跳了几步就摔倒在地。在众人的哄笑和喝彩声中,她缓缓地起身,突然露出谄媚的笑容,向沿街的观众伸出木碗。
艾格尼丝嚯地闭眼,试图封闭所有感官。可人群的哄笑和女乞丐拐杖心满意足的笃笃声、还有响亮的钱币碰撞声只变得更加清晰。
她缓缓看向亚伦:“这不是母亲的旧识吧?”
亚伦毫不犹豫地应道:“的确不是。”
他知道了,他早知道了,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但她的确是个小领主的女儿,私奔后被情人抛弃,流浪至此。”
艾格尼丝脸颊发烫。这次是因为怒意。她盯着女乞丐远去的佝偻背影,艰难地明知故问:“那么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亚伦的平和口气此刻显得异常残酷:“尼丝,你很聪明。”
艾格尼丝禁不住浑身发抖。
“好了,我们回家吧。”亚伦就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状,拉着她往上城的方向折返。
对于归途所见所闻,艾格尼丝只有记忆,却无印象。计划败露的惊惶与深深的折辱占据了她的思绪。她甚至没有余力去追究亚伦是怎么知道她与伊恩的事的。
回过神时,她已经回到了堡垒之中。
白昼尚短,天一下子就黑了。艾格尼丝感觉犹如做了一个噩梦,而后又在黑暗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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