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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繁茂的栗子树下 14.IV.


    他无法理解她为何会这样坚定地拒绝妥协。

    艾格尼丝从未表现出对家族的忠诚心,不如说,她对于海克瑟莱一族的动向这五年来完全漠不关心。如果不是家族对她而言比丈夫的看法更重要,那么是久居高位让她对继承权产生迷恋,因而对他的提案充满抵触心吗?可如果只是为了维护利益,艾格尼丝的态度应该更强硬一些,毕竟她也说了,只要他命令她那么做,她无法拒绝。

    理查试图怀柔:“你也应该知道……即便有了继承人,你依然会是布鲁格斯的女主人,什么都不会改变。”

    艾格尼丝微笑着摇头:“我知道,我也相信你,理查,但是与这无关。”

    越是无法理解,理查就感到加倍的烦躁。万事皆有源头,他试图从记忆中搜寻艾格尼丝异常的先兆。据乔安她们所言,似乎从锦标赛之后,她失眠就愈发严重,不靠药剂就会整夜无法入梦。

    锦标赛……理查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安。

    “我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艾格尼丝复述已经陈述过的立场,认错一般地低下头,“我保证,我会遵从你和亚伦协商后的决定。”

    理查长长吐了口气,头疼地捂住额头,第一次在妻子面前败退:“今晚先睡吧。”顿了顿,他缓和语气:“我不该在你睡前谈正事的,又要失眠了吧?”

    艾格尼丝苦笑着摇头:“不,反正一样要喝药。”

    乔安此前为艾格尼丝温好的安神药剂早已冷透了,艾格尼丝去拿蓝色玻璃杯,触手冰冷,缩回五指。理查见状,扬声命人将药剂再加热一次,又嘱咐说:“这次喝完就睡吧。不,我还是看着你喝完再回房,免得你又坐着不喝。”

    “那倒不用,我也该睡了。”

    在这样琐碎的日常闲话中,两人间的气氛已经与往常别无二致,就好像刚才的对立不曾存在。但艾格尼丝和理查都清楚,彼此都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着“普通”的谈笑。

    艾格尼丝喝完药后,两人互道晚安,理查一如往常回自己的卧室过夜。

    钻进被窝,艾格尼丝等待着睡意降临。药效起得很慢,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才与理查的对峙,确认自己没有错。

    哪怕不去考虑亚伦的意愿,选择理查也只能维系她一时的安稳生活,理查过世后,如果有继承人会对她不利……

    艾格尼丝的思绪停滞了一拍,蓦地发现自己已踏足全然陌生的领域。成婚以来,她几乎不考虑理查身故后的事。她故意不去想。这应当也是理查期许着她能站在他那边的原因:虽然两人的结合是纯粹的政治婚姻,艾格尼丝在日常生活中却从不带着“总有一天等你死后我要如何如何”的态度,就仿佛理查须发未白,如同他不会死去,像是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继续。

    但理查在一天天地衰老,他已经比许多人活得要久,丧钟随时可能会敲响。理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艾格尼丝无法揣度他面对日益靠近的死亡的心绪,却能谅解他的焦虑和急切,进而对丈夫稍感歉疚。

    即便如此,艾格尼丝依然无法答应理查的请求。

    这与亚伦、与海克瑟莱一族、乃至她的将来都无关。

    正如理查为死的影子所追赶,她也被无法以理性阐释的冲动鞭挞着。和睦的夫妻关系,乏味而珍贵的平淡生活,受人仰慕的光环,这些东西艾格尼丝都可以舍弃。唯有婚礼上那沾着圣水的荆棘所播撒下的祝福,还有科林西亚公爵合法、唯一的妻子以及继承人这一身份,她要紧紧抓住,无可理喻也好,执拗也罢,她要沿着这条路走到最后。哪怕因此舍本逐末、空有名分也无妨。

    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她在走到这一步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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