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郎君确有几分水平,筝声柔婉幽微。沈凤璋听了,看向对面的沈隽,眼里满是幸灾乐祸之色。
“你可输定了。”她朝着沈隽做了个嘴型,故意嘲笑他。
沈隽垂眸,默默忍受着沈凤璋的讥笑,看在张四郎等人眼里,格外痛心惋惜。他们各自对视一眼,都从同伴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严家郎君演奏完毕,朝着沈隽不客气地开口,“该你了。”
面对严家郎君的无礼,沈隽神情不变。他举起洞箫放到唇边试了几个音。在真正吹奏之前,他看了眼对面得意洋洋等着他出丑的沈凤璋,心里冷笑一声。
沈凤璋这个蠢货,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愚若顽石吗?学个筝都能因为不开窍气跑先生。
如泣如诉的箫声似一阵凉风钻入众人耳中,在五脏六腑间穿梭;又似涔涔细雨,在肌肤上缠绵。人情世故、名利纠葛,俗世的纷扰如潮水般退去,天与地之间,辽阔无极,只余幽怆哀怨的箫声不断流淌,没过浅草、浸透湖水、润湿山石。万物都在箫声中沾染哀婉与忧悒,连人也不例外。
角落里,余三郎想到自己为家族辉煌,卑躬屈膝生出无限悲哀;山石旁,沈湘珮回忆自己多年来严格要求自己,却在上一次春宴中丢尽脸面,悲怒交加;翠竹下,沈湘瑶忆起上一世沈家败落、她为求活命嫁于屠夫早早离世的命运,忧恨再起。
“快看!对面湖边的仙鹤全都在起舞!”一声惊呼打断众人思绪。众人抬眸望去,对面湖畔果然群鹤振翅,翩翩起舞。
坐在谢二郎身边的萧七郎神色复杂,低声喃喃,“沈家大郎的箫声竟能引得仙鹤起舞。”多少大家都做不到,他未到弱冠之年,已有如此造诣。枉他自诩世家贵胄,素来自矜,没想到却不及一名寒门弟子。
谢二郎同样神色复杂,却并非自愧不如,而是想到刚才在假山园里与沈隽的谈话。上次回去之后,他特地找出显叔祖夫妻的画像,果然与沈隽有八分相像。然而刚才在院子中,他邀沈隽前往谢府,沈隽却拒绝了。
看着那起舞的仙鹤,沈凤璋心中也在感叹,男主果然是男主。这一局,赢得漂亮。她看了眼严家郎君,对方脸色煞白,哪里还有刚才志得意满、瞧不起人的模样。
一曲结束,众人全都神色复杂地看着执萧的少年。少年一袭青色长袍,未如那些举止洒脱的世家贵子一般敞开衣襟,反而穿戴得整整齐齐。他仍是方才那副沉默少言的模样,然而刚才还觉得他底气不足,拘束紧张的众人,现在却都觉得他是宠辱不惊,从容淡定。万万没想到,寒门居然能出这样的人物。
“严家郎君,承让了。”沈隽坐下的时候,特地看了眼沈凤璋,见她脸色不善,眼中不易察觉划过一丝快意。周围张四郎几人更是连番夸赞他,嘲笑沈凤璋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四郎几人说话时故意提了提声音。坐在不远处的沈凤璋把他们的嘲笑听得一清二楚。她面上神情越发难看,仿佛气急,心里却啧啧几声。
为了男主能够出头,她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另一边,严家郎君目光躲闪,根本不敢与沈隽对视,显然是被打击得不敢见人了。
坐在上首的袁九郎见状,握着茶盏的手一紧,颇为恼怒。沈家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回他想看沈隽出丑,结果沈凤璋横插一脚,这回,他想戏弄沈凤璋一番,又让沈隽出了风头!
不行。袁九郎抿唇,眼眸中流露坚毅之色,他偏不信这个邪!他朝严家郎君的同胞兄弟使了个眼色,决心今日一定要沈凤璋好看。
收到袁九郎的指示,严三郎心里叹了口气,无奈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