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昏黑的,地是昏黑的,在狂风的催打中簌簌抖动的树影也是昏黑的。
大雨如注倾落在高峻的虚云峰上,却依旧无法将弥漫的血腥味冲刷殆尽。
“咳咳……咳……”
蔺负青裹在一领厚大的黑狐裘衣里痉挛着,眼神涣散,颤着冷白的薄唇濒死地喘。
从嘴角涌出的鲜血,先是染红了披散的雪白长发,再是染红了脖颈——那皮肤上爬满了灰黑疤痕,深深地凹陷下去,有些地方甚至腐蚀到了骨。
这是只有魔修才会发生的阴气反噬。
昔年曾让三界修魔者顶礼膜拜的帝君,如今伏在冰冷的山岩前,气息已如风中残烛。
曾是那样纤长优美、淡然间指点江山的手指……如今骨瘦如柴,几乎攥不住掌中那一柄支撑身体的暗青长杖。
青杖之下,一条惊心动魄的血迹在崎岖山间拖成长路。
风声凄厉,雷声隆隆。
倾盆冷雨噼里啪啦打落,将魔君咳吐在山间的血一点点化淡开,一点点冲刷走。
“方知渊死了,想必你已知晓。”
虚云山峰之上,突然响起一个浑重阴森的男人声音。
紫衣宽剑的男子踏上了山顶,一步步走向那个奄奄一息地蜷缩着的黑色身影。
“我来送你上路。”
蔺负青沙哑地笑了笑,他忍着凌迟般的折磨抬了抬头。
唇瓣一动,轻飘飘的三个字:“就凭你。”
紫衣男子脸色一沉。
被雨淋湿的苍雪乱发之下,魔君的眼尾洇着红,浸着泪,可神情却是清冷镇静的。
唯有交错的泪痕在惨白的面颊上延伸着,泪珠混着雨水,一滴滴坠落在黑色狐裘的柔软皮毛之间。
蔺负青缓缓转过头来,侧脸冷笑。
“穆泓。”
“当年南溪山下,是仙首方知渊救你性命。他赏识你的天资与手腕,传你功法武诀,予你权势地位……”
魔君的气息虚弱得吓人,声音几乎淹没在雨声中。
他分明是刚哭过的,可出口的语调却清清淡淡,漫不经心,似乎连这样的必死之境都无法扰乱其半分情绪。
红莲渊畔一朝顿悟,筑骨为城容纳万千魔修。他是仙祸降临之后的魔道第一人,是抬手翻云覆雨的强悍君王,或许本就该如此目空一切。
“你就这样回报他。”
紫衣男子神色猛滞,仿佛被戳到了羞恼的痛处。
可下一刻,他便森然冷笑着嘲道:“蔺魔君,算了罢……就凭你如今一个拄着拐杖都走不动的废人,还妄图教训穆某?嗤,真该叫那些肮脏的魔修们瞧瞧,他们倾慕的君上如今这副又咳又喘的凄惨模样……”
“至于方尊首,自然曾对穆某恩重如山……可惜!他竟背离正道,违逆真神,走上了包庇邪魔的歧途!”
穆泓大踏步走到蔺负青身前,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鄙夷,“既然如此,被真神亲手斩杀也怨不得谁。穆某身为新任仙首,自然不会以一己私恩……弃大义于不顾。”
宽剑一横,落在那秀长清瘦的脖颈之侧,“魔君蔺负青,现在是你该死了。”
蔺负青敛眸微笑,低声念道:“正道……大义……”
他风轻云淡地伸出手指,在穆泓的剑刃上弹了一下,发出一个清脆的音。
“其实我也不愿如此啊。”
魔君叹息着,手指抚摸着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刃身,“……我是个闲人,天资愚钝,生平无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