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漠的眼神扫过来,落到他的身上,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就此静止。
步云荩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过往种种在眼前极速掠过,让他一时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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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他们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母亲用单薄的肩独自扛起一个家,除了吃穿,还坚持送他们兄弟俩上学。
因为知道母亲的不容易,步云荩从小念书就很刻苦,加上本就有颗聪明的头脑,从小学到高中,从来都是学校里成绩拔尖的学生。
17岁,他考上了全省最好的大学,在去镇上拿通知书时,看着通知单上高昂的学费,心中所有的喜悦陡然变成让人心凉的沉重。
那一天,步云荩在山路边的斜坡上从午后坐到天黑,最后徒手在地上挖了个坑,将那张红色真皮封面的录取通知书埋了进去。
斜阳落幕时,微凉的山风中,少年绷着一张倔强的脸,在埋下通知书的地方发泄似的狠狠踩了两脚,然后胡乱抹了把脸,转身向着通往村口的山头走去。
再然后,他用一套谎言糊弄过母亲,在秋收结束的时候,跟着外出打工的同乡进了城。
在工地搬砖、码头卸货,到小饭店里端盘子,夜市上摆摊卖东西……为了赚钱,多苦多累的活步云荩都干过。
1996年。
这一年的步云荩,才20岁,却已经在胤城摸爬滚打了三年。
九几年的人,夜生活没有现在丰富,但那时候的胤城,已有了一片繁华热闹的不夜天。
那是个炎热的仲夏夜晚,步云荩上了一天班,做好交接工作,从俱乐部出来。
这是他新换的工作,认识不久的一个朋友给介绍的,平日里就是看看场子、维持俱乐部的秩序,相比起他以前做的那些体力活轻松很多不说,关键待遇还好,就是生意特别忙的时候需要通宵上夜班,还得不时应付闹事的公子哥儿、小混混之类。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骑着那辆花了十来块钱买的二手旧自行车回家,经过小胡同时,看见前面一阵骚动。
仔细一瞧,是几个染着黄黄绿绿头发的小混混在围攻一个少年。
那少年动作很灵活,出手也很有力道,但奈何对方人太多,最终还是落了下乘,被两个人制住手脚,束手无策的遭受混混头子的拳打脚踢。
路旁小楼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洒落落在少年稚气未脱的一张脸上,那张脸被打的青紫交加,分明疼得眉毛都纠在一起,然而却是紧紧的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倔强的让人动容。
茕茕孑立的在这鱼龙混杂的城市里生活了三个年头,吃过的苦头数不胜数,步云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喜欢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了,看见这种事情,多少也学会了明哲保身、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那一刻,当他对上那个被堵在墙角遭人殴打的少年的眼神,却突然鬼使神差的凑了上去。
靠近的时候,他用单脚稳住刹车有些失灵的破自行车,拇指按了几下车铃。
几个混混听见他这刻意发出的动静,果然停下了手中动作,一群人转过身,看见是个清瘦的年轻人,面上露出警告和不屑。
“看什么看,滚远点!”混混头子恶狠狠的说道。
步云荩眼中是如水一般的平静,面对这些张牙舞爪的小混混,看不出半分怯意:“这么多人打一个孩子,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哟,就打他了,你想怎么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块儿打。”混混头子说着,仿佛示威一般,抬腿就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