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缩在狭□□仄的房间角落,害怕地看着不远处动手打架的父母,突然“啪”暖水壶在他脚边炸开,热水飞溅在他脚背上,瞬间起了一片红肿。
房间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小小的他噙着泪花,咬着手背不敢哭出声。
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他母亲长得好看,十六岁出来打工就被父亲“拐”回家做了老婆,因为没到结婚年龄就没扯证,办了个酒席意思意思,不到半年就生了他。
然而好看的女人怎么甘心一辈子跟个庸碌无为的丈夫,沈向阳从记事起就只看见家里鸡飞狗跳,父母的争吵日益激烈,而他这个“拖油瓶”成了两人共同咒骂的对象。
“要不是你老娘会被你爸骗到这个破地方,你怎么不去死!”母亲戳着他额头骂。
“去,给你老子打瓶酒来,让你妈看看,下了我的种还想跑,门都没有!”父亲把脚搁在茶几上,醉醺醺给了他一巴掌。
……
再后来他妈真跟人跑了,他爸卷了家里所有钱也不知所踪,沈向阳小小年纪吃百家饭长大,最难的时候白天上学,早上和晚上打工,终于考上大学,眼看存款一点点变多,生活也越来越有盼头,医院却突然查出他心脏主动脉夹层,必须手术。
他到死的那一刻都记得,跑了十几年的妈突然回来趴在她病床上大哭特哭,无非是被外面的男人骗了一次又一次,过得很不好,现在终于悔改想好好照顾儿子之类。
沈向阳一时心软,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了她,自此她就消失了……
我本应习惯黑暗,如果不曾见过阳光。
紧闭的双眼突然沁出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枕头,深重的黑暗再次裹挟着他往深处拖去。
不,不应该是这样。
谁在叫我?
如果实在太累,我拉着你走,好吗?
陆尧……是陆尧!
他猛地睁眼,像濒死的鱼遇到水一般大口喘息起来,冷白的侧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凝出细密的汗珠。
有人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没事了,没事了,噩梦赶走,不怕不怕啊……”
沈向阳脊背一紧,急忙往后退,后脑勺磕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陆尧原本坐在床上揽着他的姿势,见状没有多想就揉了揉沈向阳的脑袋,眼中闪着关切:“没事吧,让我看看肿没肿。”
说着果真凑过去扒开他头发检查起来。
沈向阳鼻子酸得厉害,他强行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抬眼望了望窗外已经泛白的天空,岔开话题道:“我该回去了。”
陆尧闻言顿了顿,拉开和他的距离道:“你等等,我一会送你回去。”
沈向阳下意识拒绝就被他堵了嘴:“折腾自己你倒是舒服了,换我难受。”
他闭了嘴,默默穿鞋下床,陆尧把家里板车推出来,架了个膝盖高的小炭炉子和半车蜂窝煤往学校走去。
现年头蜂窝煤还是紧俏物件,农村里基本都是烧柴,冬天晚上取暖都是用保存的木炭,烟大不说,还很容易燃尽,到了后半夜发冷。
陆尧不顾沈向阳的阻拦,直接一车子推到他的宿舍门口,又一件一件往下搬。
蜂窝煤沿着墙根摆好,小炉子生了火,架着锅咕嘟咕嘟地烧水,暖水壶放在桌上,用来暖手暖脚的注射瓶灌满开水裹上一层棉布往被子底下一塞,能暖和到天亮。
沈向阳被他按坐在炉子旁守着水开烤火,只看他进进出出把带来的生活用品都归置好,熟练得个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