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偷袭,到底是谁的主意?思及方才那似乎是忽然从地下钻出来的鬼魅身影,容庭芳眉心微皱。他一边思忖,一边漫不经心走上前,试图收起那颗悬浮在半空的金丹——
修道者到了蓬莱仙客那个份上,体内都有金丹。金丹是修道者的精元,随之生,随之灭。若修道者身死魂消,金丹也会随之消亡。很少有身死金丹不灭,这个人倒是有趣。容庭芳踱步上前,伸手握住那颗金丹——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红膜,十分剔透。
修天道的人,和他一个魔修有着本质的区别。这颗金丹他既无法吸收,又不能当球玩,要来无用。容庭芳弹了这小东西一下,正欲用力销毁,忽觉不对。心念急转之下欲展臂而退——终究不及这金丹爆炸的速度之快。
只见漫天红火又起,轰然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金翅彩凤引颈嘶鸣,凤唳之后,火消烟散。还什么罅隙孤影,寂寞无常。莫要说人,连根头发丝也寻它不着。
几乎是在容庭芳身灭的后一秒,尖锐的石缝中间挤出两道漆黑的影子,很快就生成了四道。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身如鬼魅,虚影飘散,仿若没有实体。天上如迷雾一般翻滚着的云层里带着隐隐绰绰的闪电。容庭芳如果在,可能是会惊讶一番的——向来不露面的鬼族人竟然会出现在这天地的缝隙里。
他们静静看了这翻滚的雷云半晌,声音又尖又利。
“容庭芳死了。”
“死了。”
“余秋远杀的。”
“杀得好。”
“可没人能证明。”
“我们啊。”
“那要是他们说是我们杀的呢?”
“为了什么?”
“……”
几道扭曲的影子沉默一瞬,叽叽笑着扭缠到了一起。
“为了天魔心,天魔心。”
鬼魅笑语混杂不堪,本来正唧唧哇哇笑成了一团,庆祝着他们的胜利,突然就卡了壳——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们细细的脖子。
一个身影自空气中慢慢显现,一头白发在黑暗中亮得像天上落下的雪。他的眼睛比天上的闪电还要亮,皮肤比无尽海的水还要透亮,殷红地嘴唇像饮过血。半身白袍染了鲜红,氤氲开来,像是重莲落进雪中,纯洁而娇艳。
“我说为什么有股讨厌的气息。”
鬼族人惊恐地看着本该死去的容庭芳缓缓绽开微笑,被掐紧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容庭芳收紧手,满意地看着有两个受不住的直接化成了灰烟,眯起眼睛逼问剩下的那两个:“鬼族人?这么说,刚才的偷袭也是你们做的。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说!”
——被掐成这样怎么说!
这几个鬼族开始后悔耐不住寂寞,他们应该不要那么心急,就应该等容庭芳死透了再出来。可他们等这一天岂非已经等太久!而且——
明明把他们镇压在这里的人,就是容庭芳本人啊!
天地之间有罅隙名瓦行。瓦行这个地方自诞生以来不受天地法则管束,它的灵气转换非常快,故而催生的物种寿命也很短。朝生暮死大约就是如此。
魔界被容庭芳逐一取定后,栖于魔界的鬼族不服,但兵败之下,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被驱使到了此地,自此常年累月远离天地之间。这里灵气充足,能让他们残喘,但过快翻腾的灵力又拉扯着他们的身形——如分筋错骨之苦。在鬼族寻到办法避入地下之前,瓦行于他们而言就如同人间地狱,四处常闻哀嚎遍野。
如果不是他们窥得一丝希望,忍辱负重至此——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