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偏重两位好朋友里哪位的意思,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极其固执,但如果真要说,阿方索的固执是人的固执,那么潘多拉的固执就是石头的固执,劝她是肯定不行的,我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阿方索。
“我知道你是来劝我的,”他的手里端着那盆他一直照料的月光莳萝,垂着眉毛,“潘多拉是不会让你来的,所以你是自己来的。”
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是的,我是自己来的。”
他追问。“因为你也想看新故事,是这样吗?”
“我也喜欢《尼伯龙根之歌》,它很有意思,”我比划了一下它的厚度,“但作为一部叙事诗,它冗杂的部分有些多,确实不适合表演,我理解潘多拉的厌倦,嗯……并且你也说过,传说故事也很适合演手影戏,对吧?”
“我是说过。”阿方索承认,但是不继续说下去,也不表态,安静地坐着。
对话陷入僵局,我抚摸了一下月光莳萝的楔形叶子,纯粹是想要找话说。“嗯……它长得很好,你照料得很用心。”
他捧着花盆沉思,不置一词,月光莳萝的叶子时而卷起时而舒展,它们对种植者的情绪很敏感。
我挠了挠头。“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把《尼伯龙根之歌》演完,我们两个,然后我们和潘多拉演精灵的传说,”我觉得这是我能想出的最高明的两全之计了,“你的书看到哪里了?我看到西格弗里死了,他——”
他一惊,月光莳萝也跟着缩了缩叶子。“什么?西格弗里死了?”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剧透了,懊悔里带了一点愧疚,他的表现让我怀疑,他是真的很崇拜西格弗里这位英雄,而我提前给他心中的舞台落下帷幕,这种想法让我愧怍,但也无可奈何,话是收不回来的。
“对,”我硬着头皮点点头,“前半部是以西格弗里的死为结束的。”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说他可能想要考虑一阵。
“抱歉,”我顿了顿,观察着他的脸色,“提前给你剧透了。”
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岔开了话题开始聊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药作业,随后又聊了一会儿魔咒学的论文。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见五年级的级长挥挥魔杖,变出了全新的蓝银玫瑰放在拉文克劳女士的脚下,随手把昨日的枯枝捡起来丢进了壁炉里,温暖的火光里散发出一阵若隐若现的、略带苦涩的、清新的香气。
阿方索最终还是妥协了,把《尼伯龙根之歌》的小人像全部自己收了起来。
对我这样一个并不想要在学校里获得名声的人来说,我现在所受到的关注远超过自己的接受范围,虽然这不是坏事,但我还是无法在他人善意的注视下集中精力看书。所以我最终还是选择躲在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里,和阿方索、潘多拉准备《精灵、矮妖与矿山》,不动声色地钻进书本垒出来的阴影里。
“头发要长,要……那么长,”潘多拉比划了一下腰的位置,“浅色的和深色的都可以。”
我在纸上勾着线,画出一个女性的侧影,身穿长裙,脖颈纤长,丰茂的长直发垂在背后。
阿方索看了一眼我的画,打开颜料罐开始调色,淡得几乎发白的金色。
我把勾好线的羊皮纸递给他,转而问潘多拉:“矮妖呢?”
“绿色衣服,皮围裙,脚上要穿扣鞋,”潘多拉激动地比划着,仿佛一只小矮妖正在她眼前添着壁炉里的木柴,“帽子要是红色的,嗯……尖尖的鼻子上要架着一副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