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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彼时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我连续做了好几个梦。

    这些梦像是走马灯一样,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梦见了福利院那面刷着红漆的大墙,粗黑的方正大字鲜明地悬在红漆之上,墙下是铺着鹅卵石的路面,四周被野蛮生长的大树掩映,乍一看很像是民国时代的遗留物。

    我像往常一样孤单地坐在回廊长凳上,抱着我的白板随心所欲地涂画。这家福利院就要倒闭了,三十多个和我一样无依无靠的孤儿们像稀疏的棋子一样,散落在宽大的院落里。

    院长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每天都接待数十位想□□的夫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急切的期盼,有的慈祥,有的看上去就不好惹,但都能提供一个温暖的家。

    在这样的局势下,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孩子们也都收了性儿,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或者活泼,或者多才多艺,或者聪颖可爱,不到一个月,一大半幸运儿被领走了,剩下的,都是有生理缺陷或者性格不讨喜的孩子。

    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异于年龄的沉默寡言和内向性格让我在院长心中的黑名单上落了户,后来她直接就不把我领出去了,任我自生自灭,她甚至宁愿把那些性格阳光的有残疾的孩子推荐给领养者,也不愿意把扭捏的我拉扯到他们跟前丢人。

    这样正好。

    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无法想象自己在别人家生活,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情景。我想我曾经的家,我想我的父亲,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留恋的那个人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承载着我十二年记忆的那个家,也在一片火光中烟消云散。

    父亲宣布死亡的那天,正好是清明节,下午,阴雨绵绵。我懵懵懂懂地跟在亲戚们身后,捧着一个用白布缠成的木头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叫做招魂幡,是用于引领死者灵魂的——按照殡仪人员的要求念念叨叨,跟着送葬的车从医院来到家里,再来到殡仪馆,沿着他的最后一趟路走了一遭。

    两天后,父亲被火化了。他穿着一身警服,经过整理的遗容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就像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伙子,十分英俊。

    我哭成了泪人,整个世界都被我的眼泪隔绝在外。父亲单位的领导一一过来和小姑握手,有的会象征性地拍拍我的头顶,我木愣愣地只顾着哭,贪婪地遥望着父亲的遗体。

    父亲被火花后,我和小姑还有叔叔一起,把他所有警服上的国徽和警号都剪下来,因为国徽是不能被火烧的。做好一切后,小姑把剪下来的东西塞给我,说让我留个纪念,现在它们都安静地躺在一个装月饼的铁盒子里,成了我最牵挂的存在。

    然后我们把他穿过的警服和一套新警服都烧掉,剩下的被姑父和叔父要走了,男人似乎对警服格外情有独钟,即便是遗物。

    我留下了一套,作为永久的纪念。

    之后我被小姑带了回去,但只生活了半年,小姑因为有先天的肺结核,自己的生活都很艰难,姑父还有了外遇,她没有能力再照顾我这个累赘了。

    然后我被遣送到了叔叔家。不过也只待了半年。

    小婶不喜欢我,我的存在使她总跟叔叔发脾气,说我是个沉重的负担,因为我她都无法全身心照顾自己的女儿了。

    她还说父亲的抚恤金全被姑姑搜刮走了,她照顾我是理所当然,他们一个子儿都没得到,没有义务把我当佛供起来,而且他们的经济也很拮据,等到两个孩子都上初中会开销不起。

    叔叔很早就看清了这个理儿,但碍于与我的血缘关系,不好开口,时间久了拗不过婶子的枕边风,便决定把我送到福利院。

    在正式去福利院之前,我又辗转了好几家,像一个皮球被踢来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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