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是在认同吗?是在相信他的话吗?!
“……不……我不明白……你有什么证据?”
他将这毫无威慑的质问喃喃出口,却在话音未断之际已然明白,神宗一郎,当然是有证据的,否则,他这番造访,岂不都是白日做梦的笑话?!
果然,神宗一郎看向他腰间,示意他拿出不戒,放在了桌面上:
“陵南阁开山之宝,法杖不戒,我两千年前就见过它,它是一段樟木,而且,更关键的是,它现在与你同调。”
神宗一郎并起二指,搁在那光华流转的法杖上,屏息凝神,低喝一声,只见不戒突然在桌上一弹,继而开始颤动起来,并发出犹如蜂鸣之声,似是想要逃离那两指的压覆,而神宗一郎紧迫不放,就这样足足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神宗一郎额上已沁满汗水。仙道的视线紧紧盯着颤动不止的不戒,浑身上下紧绷如弦,突然,他心头骤然一痛,与此同时,只觉眼前一花,如玉般润泽的不戒突然化为一截棕红色的木枝,但只是片刻,它便变回了原样,而神宗一郎也终于力竭撤手。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这证据你一直都带着,只不过如今你仅存七百年的灵力,无法破除它的禁制,看不出来它真身罢了。”
同调,无论是灵物仙道,还是修士仙道,他都很熟悉这个词。
世间灵物,出于本能,都会炼化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一方面作为武器使用,另一方面,若是遇到无法躲避和抵抗的危险,也会如蜥蜴断尾一般,设法将灵识存身在这一处,以置之死地而后生。被炼化的这一部分,能够与灵物同调,也即拥有和灵物同等程度的灵力,并且只接受灵物颐使,心随意动。众所周知,“不戒”只能由阁主所持,所以越野宏明和相田彦一带着它都会遭受反噬;但事实上,仙道也从未亲眼见过田冈茂一用过这法杖。相反,“不戒”却一直在仙道身边,十八般用途都使过了,当仙道察觉危险之时,不戒亦会立刻以他所设想的方式发出攻击。他原只简单以为,不戒是至宝,以至于能够心随意动,又兼之他从未看出过不戒的本体竟然是樟木,所以他从未曾想过,这竟然会是自己炼化的东西。
“你若还是不信,也好办,你可以去一趟魑魅滩灵阵,看看其中灵力是否能由你调配,尽归于你。若我猜未错,破那灵阵,只需你弹指之功。”
神宗一郎看仙道神色复杂,也不再赘言,只将那曾一度身携两层禁制的“不戒”,缓缓推还到他面前。
仙道看着那柄一直跟着自己,从未离身的棍子,唯觉天旋地转,恍惚极了。
他曾以为,七百年,他已经经历和见到了足够多。却不想,他偏偏遗漏了最不应该遗漏的那些。当年在雄岩峰顶上对田冈茂一说出的那句“做人吧”,此时正带着锋锐的棱角,在思潮退却的雪白荒原上逐渐凸显,很疼,疼到麻木。
原来,他与流川枫的缘分,与不戒的缘分,远比他自己所知道的,还要早。那缘分身陷如蛛网般四向延展的世事中,被人埋葬在最深沉、最幽暗的地方。
原来,他竟是这样一个连自己也完全不曾熟悉的“仙道彰”,不仅不知归途,甚至也不知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