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经过了街口,在那里,摆放着一座两人高的彩灯,竟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奋蹄向空,马尾和鬃毛都飞扬起来,十分潇洒,明烁的红色灯光映在清田信长的侧脸上,竟像浴血一般:
“可不是,”他的视线追逐着那骏马,接话道:“我看湘南军中整肃有序,将士意气奋发,还别说,这种治军的手段,我爹比不过老侯爷,我更是连流川枫的半分都赶不上。”
说者无心似有心,听者有意似无意。藤真健司抛出了他最擅长的技能之一,用非常亲切自然的方式无比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这似乎是东街了。世子不若寻一寻仙道先生的医馆,据说好认得很,牌匾正是侯爷写的。”
清田信长:“……”
三人到达目的地时,发现神宗一郎和仙道竟然在,确切地说,是只有他们俩在。两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正在无比和谐地下棋。清田“嘿”了一声,有些意外:
“小神神我还以为你在仙道彰医馆里呢!”
神宗一郎与诸人见了礼,才答道:“侯爷宽仁,三井将军去医馆寻到我们,言说侯爷一并邀了我们过节,我俩便过来了。”
“哟,周到周到。”清田信长啧啧赞叹:“流川枫果然是个会做事的。”
他寻了个位子坐下来,又来来回回打量这两人许久,最终撑了胳臂在桌上,极八婆地问:
“嘿,你们俩有没有打一架看看?到底谁比较厉害?”
仙道同藤真三井见了礼,又替众人一一斟茶。藤真有心想从仙道的表情中查探几分他和神宗一郎之间的关系,便插了一句嘴道:
“仙道与阿神都是不世出的奇才,惺惺相惜才对,作何要打架?”
清田信长闻言垮了脸:“小神神,你们没有打啊?”
“没有,”这次接话的是仙道彰,他在棋枰旁坐了下来,笑容和煦地对清田信长道:
“世子,修士不打架的,因为一旦打起架,后果会很严重。”
藤真健司眉头一挑。
仙道的这个笑容,他很熟悉。
记得第一次在太庙前见他时,这个不知底细的修士就对他摆出了这么一副很妥帖又很疏离的笑脸来,仿若带了一张严丝合缝的面具。
而事实证明,这个仙道彰,在认真的时候,并不爱笑。
清田信长还要接口说一句,却被神宗一郎及时堵住了话头:
“仙道先生,落子吧,让我死得痛快些。”
仙道低头抓出了一枚白子,唇角弯起的弧度在阴影中慢慢落了下去。
如果自己能选择,这场宴席,他是不愿来的。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在与神宗一郎对谈两个时辰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冷静自持地与流川枫相处。
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大的苦恼,不过是无法、也不忍向湘南侯言明心迹的那份退缩;然而不过短短一个下午过后,他竟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天地翻覆,命途无常,他不得不承认,直到今天,才是自己“最像人”的时候——
他头一回有了“无助”的感觉。
偌大天下,就算他身怀强大异能,能令风云翻覆,王朝动荡,竟仍是没有一个能同他一起分担,让他得以倾诉的人:神宗一郎和泽北荣治最与他肖似,但他不敢信;流川枫于他已然是极重要的人,但他不忍言。
不知如何进,不知何处退。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从外间骤然卷入一股寒风来,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