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是有前车之鉴的。从前的苏婉宜,后来的苏婉月,进宫后没多久就得了宠,有皇后替她们铺路造势,拔除阻碍,她们的后宫之路走得要多顺畅有多顺畅。只是苏婉宜身子太弱,不知是否命格太轻,享不了福,竟才入宫一年就病死了。后来的苏婉月倒是争气,承宠不过两回就有了身子,从此金娇玉贵地养在宫中,赏赐从不断绝,不知招了多少人艳羡。
只可惜……苏家似乎真就没有诞育龙嗣的命。
前有苏皇后,后有双苏姐妹,没一个能顺顺当当生下龙子。
眼前又招了一个进宫,虽说还未过明路,打着侍疾的旗号留在宫里。可眼瞧着春季选秀在即,苏家早早把人弄进来,不就是怕被旁人抢夺先机?
苏皇后知道,这些人是专程要来瞧笑话的。她坐在妆台前,从镜中瞥见福姐儿立在后头为她簪鬓。白嫩柔细的素手洗的干干净净的,没有留指甲,也不曾施蔻丹,手里捏着一朵艳红色宫花,细致地替她别在鬓后。
而福姐儿手边是她失去了光泽的头发,和那张不再年轻的脸。
苏皇后闭了闭眼睛,摆手叫停替她打扮的福姐儿和众宫人。
“去传话,便说本宫身子不好,未能起身,叫他们……都回吧。”
苏皇后的心情有多复杂,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方面盼着这个年轻女孩儿能代她生下皇子,叫她有个盼头。一方面又哀于自己现状,不舍与皇帝的夫妻之情。她再能干,终究只是个有血有肉有情的女人……
可她还是得笑着,护着羽翼下的这株小花。得为她创造机会,去接近自己的丈夫。得为她扫清障碍,让她躲避一切为难陷害顺顺利利怀上孩子……
有谁问过她的心情如何,有谁考虑过她也会难过?
自打做了这皇后,只听人不停在耳畔告诉她,要得体,要衬得上皇后的尊位。要大度宽容,和睦六宫,要替皇上分忧,要代皇上尽孝。娘家要靠她来提携,无数的人要求她争气,要顾念苏家前程,要在皇上面前替家族争颜面。
她这个皇后,谁明白她的苦?
福姐儿小心地扶着苏皇后往榻上躺。用枕头给她好好地垫在脑后,整理好披盖的薄衾,正要退下,苏皇后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福姐儿回头,见苏皇后双目微红,拉着她低声道:“咱们姑侄俩说说话儿?”
福姐儿焉敢不从。她蹲下身,用并不舒服的姿势靠在皇后榻上,小声地喊了句“姑母”。
苏皇后目露柔光,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婉柔,你还记得你娘么?”
这话题于福姐儿来说,着实有些意外。
这十年,她娘犹如一个可怕的禁忌,在她身边,无人提及。苏家接她回来,口口声声道她是苏煜扬的血脉,说她貌似父亲,她的母亲恍如被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从来没人在她耳畔说过半句。
福姐儿甩开旧年那些晦涩难当的记忆,抬手指了指额头,道:“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许多事都不记得了。长到十岁,一直以为孙嬷嬷便是我亲娘。后来她一点点告诉我,说我娘得病死了,我是苏家三爷的孩子,所以吃穿都比乡里其他的孩子好得多,也不用干重活……”
苏皇后淡淡一笑,叹了口气。“可惜了。你娘……”在唇边顿了会儿,才找到合适的描述,“是个可人儿。”
抬手蹭了蹭福姐儿的脸蛋,笑道:“你生得极似她。她也是你这样的眉,你这般的眼,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心生怜爱,只想捧着全天下的好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