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儿脸上一红,知道自己正给人取笑。嘟着嘴唇眨了眨眼睛:“确实好看……皇上你……”
说话声戛然而止。
——赵誉的目光,毫无遮掩地落在她面容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薄唇勾出淡淡一弯弧度。
蓦然撞上他的目光,两人视线在半空短暂交汇。
直面天颜,乃是不敬之罪。
福姐儿慌忙垂下头去,耳尖泛了一抹粉红。
见少女受惊小鹿一般,怕他怕得不行。赵誉轻笑一声,视线落在她腮边滴溜溜轻晃的细珠耳坠上头,略凝了一息,方指了指她鬓边那只珠花道:“怎不戴朕赏你的?”
赏的是彩凤镂金步摇,宫中各级妃嫔等级森严,衣裳首饰各有其制,福姐儿抿住嘴唇,两手紧紧扭在袖子底下不叫自己露怯,低声回道:“律法所定,无品级之外臣女,不得配凤翅步摇。”
少女站得颇近,一副含羞娇蕾模样,鼻中嗅得几许她身上浅淡的馨香,赵誉扬了扬眉头,笑道:“朕准你戴。”
这般颜色,若不得盛妆贵饰,未免可惜了。
赵誉负过手去,垂眼看了看自己的那张字。淡淡开口。
“这篇字赏你了。去吧。”
福姐儿如逢大赦,小心翼翼卷起那张凤翥龙腾的字帖,适才僵住的身子这才活泛起来,退后三步跪地谢了天恩,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外头已经掌灯,因着适才福姐儿在内,黄德飞又有皇后事先嘱咐,才没进去点灯。福姐儿脚步匆匆地从里头出来,因行的太急,险些撞在黄德飞身上。
黄德飞身后跟着个眼生的太监,手里捧着巨大的一张托盘。上头一只只莹翠凝碧的绿头签,写有许多人的封号、名字。
黄德飞见福姐儿从里头出面,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但他很快笑了起来,“姑娘慢些,这便回么?候着姑娘的人都在茶房坐着呢,奴才叫黄兴宝喊人来迎姑娘?”
福姐儿机械地点点头:“有劳公公。”她的心很乱,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太害怕,太紧张,浑身脱力,这种情形下,她可不敢一个人乱走。
黄德飞扬声喊了人,朝福姐儿欠了欠身子,自行引着身后太监往殿内去。
赵誉负手立在案后,背对着大门方向。大殿中光线暗了下来,气氛有些冷凝。
黄德飞虚虚开口:“皇上,该翻牌子了……”
半个正月儿过去,皇上除摆驾皇后宫中,和去探望了一回徐贵人,再没召过任何妃嫔侍寝。太后已经过问了许多次,黄德飞这个做近身总管的,硬着头皮也得劝两句。
年节前碍于苏嫔母子的丧事,没传敬事房领事过来。如今已过了十五,皇上身边总不能一直空荡荡的。原想这位苏姑娘得了传见,今晚该是顺水推舟……哪知才开口要撵敬事房领事回去,那苏姑娘就从里头出来了。
赵誉转过头来,面容隐在暗影里,声音幽幽传过来。
“不必了。”
黄德飞张了张嘴:“皇……”
赵誉打断他:“摆驾长宁宫,朕去瞧瞧徐贵人。”
夜色笼罩了四九城。
连天大雾阴云,夜里起了风。
常宁宫东暖阁里,赵誉坐在榻上,手里端了只天青釉瓷盏,用盏盖轻轻拂去盏沿的茶沫儿,热气蒸腾的水面静静浮着几片碧绿的新茶,卷曲的叶子缓缓沁入水中,舒展开身躯,像少女身上的碧纱裙摆随舞步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