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绣心里淡淡的,但脸上也没表现出来。倒是笑眼儿,竟然也像是不大喜欢花珍珠的样子。后几日,趁着没旁的人,朱绣偷偷问她缘故,笑眼儿道:“这个花妹妹又巧又伶俐,但我见了心里头就是亲近不起来。我想着以前常听我娘说‘刁巧伶俐奸,不胜忠厚老实憨’,许是因为这个。”
闻言,朱绣逗她:“我就不伶俐不巧啦?你怎么不怕我?”这妹子简直跟牛皮糖似的,粘她粘的紧,朱绣做什么她也跟着做什么,只差没跟着进茅房了。
谁知笑眼儿理直气壮的道:“我见你就跟见了我娘一样,心里头踏实。原先在柴大娘那里,你谁都不搭理,我才不敢,后儿你果然就救我了,我就知道,你跟我娘一样了。”笑眼儿原来在家里,只有她娘对她好,虽然不敢把稳婆的手艺教给她,但旁人打骂她的时候她娘从来都是护着的,后来她爷病了,赖她克的,也是趁她娘给人接生不在家时才能把她卖了。笑眼儿虽老实,却最清楚谁对她好。
朱绣心说,您可别,我还小呢,真不愿当您娘!听这姑娘说的这话,真让人啼笑皆非,不过这姑娘憨归憨,小动物的直觉还是有点的。
这时候,谁也没想到,后来幸亏这直觉,竟然救了两人的命。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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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妈妈这里,不过是粗粗调理小丫头的地方儿,没什么油水,她也并不上心。常常只是吩咐一个年轻媳妇带着六人学些行礼、磕头的规矩。旁的就是分了些碎布头、绣线下来,让她们学着做活——因着荣国府规矩大,虽有专门的针线上人,但主子们大多只愿意穿自己房里的丫头亲手做的,那针线房倒多是用来给府里上下的奴才做衣裳。是以,不管日后被分配到哪儿,这些女孩儿都得会些针线活计,若是女红做的好的,也更易得主子的青眼。
那媳妇也不过是在三门外头混的,没资格在后头太太们跟前当些体统差事,对里头的规矩也一知半解,不过就应景儿浑说几句。更多地这媳妇是连醋带酸地嘟咕些闲篇儿,诸如谁谁家攀上了谁,要得意了;谁家的屋里人偷了另家的汉子叫逮住了,赔那汉子一吊钱,那汉子就不管媳妇了;先珠大爷原来的通房,被打发出去嫁了人,听说被那家的太太,提脚卖到花楼子里去了等语。
这媳妇自顾自说的高兴,她们也听得高兴,只是朱绣暗地里看众人,笑眼儿纯粹是当故事听个乐呵,其他人也有暗地里思量的。唯有花珍珠,是最最入耳入心的,常奉承的那媳妇高兴,使那媳妇也愿意单独拉她扯闲篇。
朱绣仗着自己耳朵灵,经常蹭着听。这日,那媳妇又拉着花珍珠说话,说的是金陵看房子的金彩,长得个尖嘴猴腮、歪瓜裂枣的样子,没人肯嫁,前些年得了老太太的济,配给他个聋子媳妇儿,不成想这媳妇耳朵聋但长得极好,生了个女儿又不聋又长得好,老太太觉得自个给配的好,喜欢起来,就把那家生女儿叫到院里侍候,将将才八岁的毛丫头,就越过旁人升了二等,还补了前个鸳鸯的缺,如今阖府都知道这个新鸳鸯日后必定是个一等。
花珍珠眼睛一亮:“这可怎么说?”
那媳妇卖弄道:“你们外头的不知道,咱们老太太最是有福气的,她老人家调理出来的丫头,也有福的很。老太太又最讲究,她的丫头年纪到了出去配人,补上来的大丫头仍旧叫原先大丫头的名儿。这原来的鸳鸯是八个一等中的一个,新上来的鸳鸯以后自然也是一等,不过是年纪还小,先跟着旁的一等学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