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俩就着凉水把剩下的两馒头再吃完,花珍珠和另一个小丫头也回来了。到各处都上灯了,那两个还没回来。另一个小丫头也纳罕,特地来问,花珍珠也忙打听。
朱绣耷拉着眼皮道:“我俩受凉不敢见风,一天没出屋门,光浑睡了。这会子身上还酸着难受呢。你们问我,我问谁?”
到了该班上夜的老妪把院门都锁了,那两个仍然不见踪影,这时候,朱绣和笑眼儿都觉得不对了。
过了一会儿,朱绣忽然道:“我得去趟茅房,憋得慌。”笑眼儿立刻伸手拉住她,“那我也去。”
“这么冷,你跟着干什么呀,好不容易好了再受凉了怎么办?”见笑眼儿没有撒手的意思,朱绣忙笑说:“再说你跟着,我也大不出来呀。更冻得慌。”说着使劲摁摁她的胳膊,背着身借外头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指花珍珠的床帐,示意笑眼儿得帮她看着。笑眼儿这才松了手。
朱绣披上大衣裳,边走还边说:“亏得今天月亮明晃,要不然还得把蜡烛点起来。”出门直奔东北角的茅厕,转过茅厕,有一处后墙因着年久失修裂开了,只有不到两掌的缝,幸亏她现在又瘦又小,勉强能挤出去。
挤出去后朱绣穿好衣裳,沿着夹道阴影一溜烟往老宋妈妈那里跑,她想着老宋妈妈对她们还算温和,想请老宋妈妈帮着打探打探,毕竟她们还归老宋妈妈管,出了事她也落不是。
朱绣心里没底,那个招娣和七丫虽然是自个儿上赶着过去的,却多少也算是背了朱绣她俩的锅。两个小姑娘万一出什么事,她心里真过不去。
朱绣跑得快,几弹指功夫就绕过了假山,还不等她靠近那三间小屋子,就听到老宋妈妈房里有好几个人囔囔。
只听一个老迈嘶哑的声音骂道:“个毛丫头,睡就睡了,能值当什么!?”
朱绣一激灵,不敢大喘气儿,踮着脚尖悄悄靠近那屋子。
此时三间小屋里两头的两间竟然都亮着蜡烛,朱绣舔破老宋妈妈那屋的窗纸,奓着胆子往里瞧:只见老宋妈妈铁青着脸,正对着窗户坐着,一个老婆子站在当间儿,背对着窗户呼哧呼哧的喘气,方才那话就是她说的,还有一个看着像个小厮身量的人蔫头耷脑的藏在那婆子身后。
那老婆子正是管小丫头分派的掌事谢老婆子。
那男的嗫囔道:“原是我喝了酒,没轻重些。”
老宋妈妈气道:“那是没轻重些吗!啊?!你灌了两口猫尿,起了色心,祸害起我这边的人了!良心被狗吃了!还没长开的丫头,亏你能下得去嘴!这事弄不好你娘的差事保不住,我也跟着吃瓜落!” 气的胸膛起伏,又道:“你实话说罢!怎么把人诓过来的?还占这边地方!以后这地方还能住人吗!”
“我呸!两个毛丫头巴巴腻上来,干我儿甚事!”那老婆子色厉内荏地嗷嚎道。
朱绣心里已大略猜到出什么事了,又气又恨,心里堵得难受。那两个丫头才多大?畜生!杀坯!!
她偷摸着往另一头摸过去,万万没料到见到的情景比她想象的要惨厉千百倍。
那屋子原未住人,窗纸多有破洞。
从破洞往里看,只见招娣四肢大开的瘫躺在破席上,青紫伤痕到处都是,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地儿,最吓人的是脖子上乌紫发黑的掐痕——她已死去多时了。
朱绣心几乎跳出喉咙,把嘴咬破了才没喊出声来。勉强拿眼去找七丫。
转到墙根处斜着往里,才看到七丫。七丫坐在地上,一只胳膊耷拉在一条长板凳上,脸也伏在板凳上。她身上胡乱套着件外衣,初冬的地上这么冷也没冻醒七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