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便有些怔怔的,哭道:“原说好了,到年岁给我配个人,我当陪房,长长久久的陪她一辈子!这会子这样,她心里能不落针,我只怕坏了我俩从小的情分……”
可两人都知道,王熙凤既然打了这主意,平儿就万难逃过。况且贾琏是个浪荡子,往日难道就不惦记平儿?这回难得凤姐松了口风,那人还不得立马上手。里外这男女主子一块威逼,平儿再聪慧,也逃不过去。
朱绣脑子里转了一百种法子,却一个也行不通。这还是她自当年招娣、七丫的事之后,再一回感受到回天乏术的深深无力。
平儿发泄一通,倒好受些,见朱绣也陪着她掉泪,还劝:“我这话说出来,就好受多了。你也别为着我多想了,这是我的命罢了。”
朱绣握着她的手,只能替她打算以后:“二奶奶的性子,咱们都知道些,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容易。你若是现在拿出来不愿意的款儿来,她心里也能宽些……”
平儿愈发敬重她,若非她心正,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平儿就道:“我还以为这府里就鸳鸯和我一样心思,旁的人,见有这日后可能当半个主子的巧宗,不骂我矫情取闹便是好的,只怕都会恭喜我,劝我惜福。”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便是成了通房又怎的,我只好生服侍奶奶便罢了。”
可这夹在一个浪荡子和一个醋罐子之间,也是难得很。
平儿放开了,就起身要洗脸,她与朱绣更觉亲密了,也不见外,朱绣给她舀水,她就着朱绣的妆匣梳洗了,拿着那提盒要走。
朱绣方才还没注意,这会儿恍惚闻到了些味道,便拦下问:“这里头放的什么?”
平儿红了脸,道:“这不是女孩儿该问的,我还得去跟二奶奶回话。”
说罢就要走,朱绣不依,抢上来一把掀开提盒盖子,里头果然是黑乎乎的一碗汤药。
平儿急了,见那药没洒了才松口气,嗔道:“你这丫头!这是我晚上喝的,快别拦我。”
朱绣两手捧出那碗药来,凑到鼻子前细闻:里头有马槟榔、浣花草、麝香、红花……旁的不说,这几种可都是苦寒凉宫之药,哪一味久服都能让人终生不孕,更何况这混在一起的呢。朱绣凝神去看,果然脑海中就浮现出“绝子汤,品质中等,副作用大,配方…”的认识。
这汤药下肚,不仅会使平儿绝育,还会把她身体底子都蚀毁掉,恐怕日后难有寿数。朱绣只觉得眼发黑,她本以为再怎么样王熙凤对平儿都有一分真心在。
平儿看她脸色都变了,也觉出不妥来,抖着嗓子问:“这药怎么了?”
朱绣用力气把药搁在几上,不答反问:“这是二奶奶赏的?”
平儿点头又摇头,“这原是家里的规矩,奶奶还躺着呢,是我自去厨上领的。”
朱绣便把那一串的药名念出来,平儿再不知事,也听说过这红花是打胎的虎狼药。
当下又惊又怕又痛,哭得哽咽难抬。
朱绣便道:“这药喝不得,若喝了,不说子嗣,只怕你身子骨也坏了。”说着就要泼了那药。
平儿心比黄连还苦,夺过来,赌气要往嘴里倒。朱绣忙一把掀了。
“你方才还劝我,怎么也糊涂了!你既说二奶奶还躺着,又说是你自己去要的,这就必然不是二奶奶的主意!”
“既不是二奶奶的主意,那就是有人要害你,要害你们奶奶,害你们二爷!”
“这是绝你的子吗,这是绝你们家琏二爷的子!依你和你奶奶的情分,若过几年她无子,要借腹,定然也只肯让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