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亦时安出了房门,身后乍响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她愣了愣,咬咬牙回了头笑笑,“老丈是在叫我?”
贺仲青执杖的手微微颤抖,蓦地就丢开木杖,木杖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人微微拱手就要屈膝跪下去,亦时安连忙扶住他,亦焕也来扶。
“老丈,这可使不得。”
然而贺仲青并不以为然,他的眼眶微红,“师父,你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亦时安笑着问,“老丈,你认错了吧!”贺仲青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连连摇头说,“不可能,你跟他长的一样,只是怎么成了一个女郎?”
“老丈,您真的认错了,或许您认识的是我父亲吧。”亦时安脑海里突现这个点子,甚至可以说是灵机一动,“您口中的师父,是叫苏平遥吧。”
一时间,尘世万物仿佛都陷入静止,贺仲青皱皱眉又点头,目光渐渐落寞,“也是,都几十年过去了……师父他怎么会呢?”他抬头望天,苦笑了两声,“孩子,你是他的女儿?他是何时驾鹤西去的?”
驾鹤西去……她的确适合这种方式,来也奇异,去也奇异。“先父于去年……”亦时安有些忧伤地看着贺仲青老去的容颜,犹记当年,他整日绕在自己周围喊师父,向她讨问药理……而此时眼前的老人,见证了时间的流逝,几十年已经过去了。
“还是晚了……我对不起师父……”贺仲青开始自言自语。亦时安行礼说了一句告退就走了,听身后人一直在埋怨自己,嘴角微扬又恢复如常。
行走有风,轻扯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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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恍惚了许久,相里贡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又度了一个二十年,他仿佛回到了丞相府。
“献之,夜深了,早些睡吧。”母亲推门进来,笑容温和,眸光如水。
“母亲,父亲还未回来吗?”
秦知意微微摇头,发间的步摇轻响,她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的光像是盛满了星河那样,“他去宫里觐见陛下商讨国是去了,你父亲顶天立地,为百姓谋福祉,你将来也要成为他那样心系天下的人,好不好?”
……
烛光跳动,父亲在案后看奏折,他印象里那些奏折堆得越来越高,像座山一样把父亲埋在了书案后。
他的确是一个心系百姓的人。
母亲撑着下巴看着正在写字的他,跟他讲父亲从前的事,“他从前是一个书生,幼时家贫,但志气极高,誓要发奋读书,在朝中为官做宰,造福百姓。他是个有决心的,成了本朝连中三元的第一人。”
“那母亲是怎么嫁给父亲的?”
她笑了笑,“京里名门望族早就看准了最后参加殿试的那些英才,早早讨好,外公家当然也参与了,最后是你父亲选了娘,娘才嫁给了状元郎。”
……
灯前细雨,檐花簌簌。
母亲离去的那晚,京都里下了冰冷的寒雨,夹着细碎的雪粒,砸进污浊的尘世里。
“献之,我的儿子,娘亲要走了。”她躺在柔软的榻上,四周的帷幔死沉沉地垂着,他守在母亲的床前,听她说话,而他自幼敬重的父亲,母亲让他学习的那个人,一面都没有露。
“母后,喝药吧。”他取过一旁温热的药,拿起勺子要喂她喝药,她却闭着眼摇摇头。
“献之,叫我一声娘,不要叫母后,母后这词太过冷冰冰,也太过沉甸甸,我最不愿想起的一件事,就是他谋逆李朝,自己做了皇帝,却拉我一同入这个地狱!”她狠狠